在夏荷的劝导下,沈意婵才慢慢收了眼泪,用手帕拭去眼角的珠泪,红着眼圈道歉:“对不住,顾大人,我失态了……您请继续。”
顾怀清见沈意婵情绪低落,眼睛都哭肿了,就转而询问夏荷:“昨天晚上,只有你一个人在房里伺候小姐?”
夏荷道:“是的,因为小姐的嫁妆用错了绣线得重做,为了赶制小姐的嫁妆,老爷要求会针线的丫鬟婆子都去绣房帮忙,小姐这边就只留了我伺候。”
“小姐身体不适,用过晚膳就睡下了,大概是申时和酉时之间。奴婢伺候小姐睡下之后,也感觉倦了,便在外间榻上小憩。迷迷糊糊的睡到亥时三刻,小姐醒过来唤我伺候。”
顾怀清皱眉道:“亥时三刻?你如何能确定这么精确的时间?”
夏荷指了指五斗橱上的西洋钟,道:“小姐醒来时,问我,是什么时辰了?奴婢特地去看了这个钟,钟盘上指针正好指向亥时三刻。当晚月色十分明亮,奴婢眼神也很好,确信不会看错。”
顾怀清转头看了看五斗橱上的鎏金狮子西洋钟,表盘上的时辰确实走得挺精准。
夏荷显得口才很好,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奴婢给小姐喂了水,又伺候她擦洗身子之后,小姐见窗外红梅开得正美,便来了兴致,坚持要下床去看一看。奴婢只好给小姐披上裘皮披风,陪着她一起去院中赏梅。”
“哦,小姐在院中行走时,还不小心踩到了一个小水坑,差一点滑倒,幸亏奴婢及时扶住她,饶是如此,泥水还是弄脏了小姐的绣鞋。那双鞋小姐很喜欢,为此还十分心疼呢。”
沈意婵脸一红,低咳一声道:“这些细枝末节,就不用多说了。”
“好好好!是奴婢多言了!”夏荷不好意思的捂住嘴。
顾怀清笑道:“无妨,请继续说。”
夏荷继续道:“小姐兴致甚高,在院中欣赏红梅,还亲自动手折了几枝插入梅瓶,到亥时末才回房歇息。”
“整个过程,你都陪着小姐吗?”
“是的,奴婢寸步不离的跟在小姐身旁。”
顾怀清问到这里,感觉该问的都问完了,便起身告辞。沈意婵命丫环夏荷送他出门。
夏荷默默地将顾怀清送到门口,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大人请留步!”
顾怀清回首,面带疑惑的看向夏荷。
夏荷突然对着顾怀清跪了下来。
顾怀清眉头皱起,问道:“你这是何意?”
夏荷抬起头,眼眶中已盈满泪水,说道:“顾大人,奴婢……奴婢是为小姐不平,有下情禀告。”
夏荷跪在冰冷的地上,雪白的裙摆沾上了泥浆,可是她却浑然不觉,只用哀求的眼神望着顾怀清。
顾怀清虚扶一把,道:“有话起来说,不必跪着。”
夏荷谢了顾怀清,起身回话:“大人有所不知,小姐自幼丧母,虽然名为小姐,可日子过得并不容易。老爷公务繁忙,对待子女也甚为严厉。小姐性格好强,就算有时候受了委屈,也只是闷在心里,不会对人抱怨。”
“好不容易小姐到了及笄之年,说了一门好亲事,却在出嫁前夕,遇上这样的祸事!或许是奴婢小人之心吧,我总觉得,老爷去得太蹊跷,就好像……好像有人不愿意小姐顺利出嫁似的……”
顾怀清蓦地沉下脸:“你只是一个下人,说这种话不觉得太过僭越了?”
“奴婢出身微贱,自幼被卖入沈府,幸亏有小姐照拂,小姐待人宽厚,从不把我当奴婢看待。如今看着小姐蒙难,遭受丧亲之痛,大好姻缘也快要保不住,奴婢心里如烈火烹油,难受至极。虽然我只是个下人,可我也想尽力帮助我家小姐,只求大人能早日查明背后凶手,还我家小姐一个公道!”
“本官也会竭力查案,这是我的份内之事。”顾怀清盯住夏荷的脸,逼问道,“你说有人要害你家小姐,你有何证据?”
夏荷低下头道:“奴婢……并无证据,但是,奴婢觉得姜姨娘和少爷比较可疑。白天里,老爷打骂了少爷一顿,说绝不会把家产传给少爷,还宣称要把姜姨娘赶去庄子上去,到了晚上,老爷就出事了。大人想想看,老爷一旦过世,谁最有可能从中获利呢?”
顾怀清忍不住对夏荷多看了两眼,这个丫环不仅对沈意婵忠心耿耿,而且还挺有头脑的。
顾怀清淡淡的道:“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无凭无据的,没有任何用处。”
“奴婢知晓,我只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供大人参考。或许大人可以据此发现线索,从而找出凶手。”
“好,本官记下了。”
顾怀清走出沈意婵的院子,一轮银月升上树梢,清冷的晚风拂过脸庞,驱散了鼻端萦绕的熏香,顿时感觉精神清朗了许多。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两旁遍植红梅树,花团锦簇,冷香袭人。
顾怀清一边低头沉思,一边慢慢的踱步。蓦然抬首,却看到不远处的梅枝上似有一张白纸在飘舞。
他迅速走过去,才发现原来不是白纸,而是一片白色衣角,那衣料触手柔滑,是上等的杭绸,这种布料价格昂贵,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用得起。
这一片碎布,像是有人匆匆穿过梅林,被树枝刮破衣袍而留下的。
顾怀清疑惑的翻来覆去,仔细察看,却没发现什么端倪,便顺手将那布片塞入怀中,朝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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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秋莲
当顾怀清讯问沈小姐时,段明臣正在厨房里审问厨房主事路婆子。
这路婆子满脸肥肉,两只小眼睛骨溜溜直转,一看不是个老实的。
果然,当被问及为何厨房藏着酒时,路婆子开始矢口否认,推得干干净净,声称完全不知道为何酒藏在厨房,也不知道是谁放的。
段明臣见多了这种人,知道对待这类刁奴,必须要给点颜色,否则就不会老实交代。
段明臣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锦衣卫凶神恶煞的上前捆住路婆子。
“大……大人,您为何捆我?老婆子做错了什么事啊?”路婆子大声喊冤。
段明臣脸一板,道:“首辅大人就是死于这瓶酒,而这瓶酒又是从你的厨房里搜出来。依本官看,你就算不是凶手,也定然是凶手的同伙!来人,把这婆子带回昭狱,大刑伺候!”
锦衣卫的昭狱名声在外,简直比阎王殿还可怕,进去了那里还能囫囵出来?
路婆子浑身颤抖,吓得差点尿裤子,连声道:“大人,冤枉啊,真的不是我!不是我藏的这瓶酒啊!”
“不是你藏的,那是谁?”段明臣疾言厉色的问,“老实交代的话,本官还可以饶了你!”
到了这时候,路婆子也顾不得钱财了,保命要紧,忙交代道:“是……是少爷,是我家少爷!他给了我一锭银子,让我帮他买瓶好酒藏在厨房。奴婢……奴婢手头有点紧,况且是少爷吩咐,奴婢怎么能拒绝?于是便托人去买了一瓶上好的梨花白,藏在橱柜最底层。”
看来这酒果然是沈豫竹的,这一点段明臣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他冷着脸问道:“你家少爷为什么让你帮他藏酒?”
“我家老爷严禁府内饮酒,偏偏少爷是个好酒的,又怕老爷发现了责罚,不敢把酒藏在自己的地方,就让老婆子帮他买了藏在厨房,他每天晚上过来喝上几口,解解馋。”
“沈少爷每天晚上都来厨房偷喝酒,不会引起人怀疑么?”
“不会,因为每天晚上姜姨娘都会让少爷来厨房拿夜宵。”
“拿夜宵?给谁吃?”
“给姜姨娘!”路婆子舔了舔唇,心想反正都交代了,索性什么都不隐瞒了,就继续解释,“其实是姜姨娘怕少爷晚上在外面鬼混不回府,所以就要求他每晚亥时来厨房,给她取夜宵,再亲自送到她房里去。所以,少爷每晚都过来取夜宵,顺便会偷偷喝两口酒解馋。”
段明臣心念微动,问道:“这么说,昨晚亥时,沈少爷也来厨房取夜宵了?他是何时来的,做了什么,又是何时离开的?”
路婆子回道:“昨晚少爷跟平时一样,亥时初刻来到厨房,奴婢把做好的银耳燕窝羹端给少爷,然后奴婢就先回家去了。奴婢并不知道少爷后来做了什么,也不知他是何时离开厨房的。”
“你走之后,厨房里还有谁在?”
“只有秋莲这个丫头了,她是负责给老爷煎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