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凤整个面容都变得扭曲起来,本来就不怎么漂亮的脸这会儿更是丑陋无比。
潘颂阳站起来,眼神冷淡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她的,我也没有什么必要找她。我出去,是因为我要去找律师拟一份离婚协议书。马玉凤,我要跟你离婚。这次就算天王老子跳出来阻止,也没用!”
什么?
“我不同意!潘颂阳,你别想一脚把我踹开!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是谁不离不弃地陪着,你——”
潘颂阳冷笑一声。这样的话,他这些日子听得太多,早已经烂熟于心,也已经无动于衷了。
“是你。没错,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就陪在我身边,我很感动。那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潘颂阳,你要是辜负了这样一个好女人,你就是猪狗不如。事实上,我自认一直都在努力,也从来没有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更别说行动。我承认我没什么本事,给不了你荣华富贵,但是我赚来的每一分钱都交到你手里。连偶尔额外发点奖金,你根本都不知道,我也会老实上交。要是没有特殊情况,自己兜里从来就没超过五百块钱。回了家也从来没把自己当大爷,家务活我能做的都做了。工作之外的时间,我除了偶尔见两个朋友或者公司有活动,基本都陪你和孩子。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我一次也没去过,连跟公司同事一起去一趟酒吧都是早早地就找理由回家……”
潘颂阳突然觉得喉咙紧缩得厉害,紧缩得说不下去了。
马玉凤难得的没有大吵大闹,而是瞪大眼睛望着他,望着他发红的眼角。
“除了没能给你荣华富贵,我能做的都做了。可你还是不满意,你想要大房子,想要豪车,想要像别人那样不用上班,每天只管逛街喝茶看电视……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马玉凤,我也不再是你爱着的那个潘颂阳,而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你像看一驼狗屎一样看我。”
“我——”
“这一切都发生在我重遇向暖之前,你说,我们搞成今天这样跟她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找理由发作,想把这一切都推到她的头上,好不承认自己的失败和变志。马玉凤,承认自己想要荣华富贵没什么丢人的,想要荣华富贵也没什么错。你错就错在,不该把荣华富贵的希望寄托在我这样一个没用的男人身上。换一个人,也许你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潘颂阳连连苦笑,眼眶越发的热得厉害,灼烧得快把他给烫疼了。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离婚。你一方面嫌弃我,觉得我没用。可另一方面,你又不敢就这么离开我,你既怕离婚之后找不到更好的,又怕哪天我一不小心就真的发财了。你辛苦这么多年,我发财之后却属于另一个女人,你哪里能甘心?你就在这样矛盾的想法里挣扎,摇摆不定,以至于越来越不可理喻。我说得对吗?”
马玉凤死死地瞪着他嘴角的冷笑,心里无比震惊。潘颂阳完全说中了她的心思,半点没错。
“不!不!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
潘颂阳发出一声冷笑,像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她。
爱?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他都快模糊不清了。
“没错,你是爱我的,但那是以前。现在,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在这没日没夜的争吵里消耗得一点不剩了。你看着我只有气愤和怨恨,我看着你也只剩下厌恶,你说,我们还在一起干什么?互相折磨吗?”
马玉凤手握拳头,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因为那句“我看着你也只剩下厌恶”,她脑子空白了好一会儿。
“那我也不离婚!我死也不会离婚的!你想撇了我去找那个贱人,门儿都没有!”
潘颂阳缓缓地垂下眼眸,看着床上沉睡的潘明昊,心底苦涩而疲惫。
直到现在,马玉凤仍把一切怪罪于向暖,根本不肯直视自己的问题,又怎么可能会有所改变?
“我不会去找向暖,以前我没想过去找她,以后就更加不会。我跟你之间的战争,搭上昊昊这个牺牲品就已经够了,又何必再连累更多无辜的人?”
也许他当初一时心情郁闷约向暖一起吃饭,根本就是错的!到底是他害了向暖。
“说到底,你还是心疼她!你心里还是有她!”
潘颂阳重新将视线定格在马玉凤的脸上,沉默了一会儿才接道:“跟你结婚之后,我心里是真的只有你一个,我也是真的想给你幸福。但这些日子你变得面目全非之后,我确实经常想起向暖。人在痛苦中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回忆过去的美好。只可惜,她有她的生活和幸福,我想了也是白想。跟你离婚之后,我会带着昊昊回老家去。至于财产,等昊昊康复之后,我会一分不剩地留给你。昊昊的抚养费,也不需要你来承担。”
之前潘颂阳也提到过离婚,但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甚至连孩子和财产分割都考虑好了。
马玉凤慌了,彻底慌了。她终于意识到,潘颂阳是真的铁了心要跟她离婚。
“不!潘颂阳,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相信我,我能。”
“你——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死给你看!”
潘颂阳直接拿起桌上那把水果刀,手一扬就丢到她脚下。
刀身与地板敲击出刺耳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如果你考虑清楚了,我也不拦着你。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拦不住一个想死的人。你要是舍得昊昊,舍得你父母,那你就去死吧。要是觉得用刀割太血腥太辛苦,你可以考虑直接去跳楼,一跃而下,几十秒就解脱了。”
马玉凤被他用这样轻飘飘的语气说着自己的生死问题给吓到了,整个人浑身发冷,心脏都快不会跳动了。
她之所以一直拿死来威胁潘颂阳,就是仗着对方对她还有在乎。如今这威胁没有作用了,说明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了。
他、他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了吗?他真的就这么巴不得我去死吗?
不!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马玉凤拼命地摇头,拒绝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潘颂阳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将刀柄递给她。“你要是觉得这样还不痛快,那就把我也杀了吧。现在就动手,朝着心脏这里捅。一刀捅进去,一了百了,多好,是不是?”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有点疯癫的感觉。
马玉凤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一再地往后退,直到背贴着墙壁,完全无路可退了。
潘颂阳步步紧逼,又一次将刀柄递给她。
“啊——”马玉凤大吼一声,用力地拍打刀柄。
“哐啷——哐啷——”
刀子从潘颂阳手里掉落,割伤了他的手,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像是画纸上的点点红梅。可空气中散发的血腥味却让人心惊肉跳。
马玉凤彻底傻眼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连眼睛都不会眨了。眼前的潘颂阳让她觉得很可怕,恐惧从心脏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传说中的某种药物一样让她完全无法动弹。
在马玉凤的僵硬和惊恐里,潘颂阳神色平静地拉开房门,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门外有几个人在那探头探脑地张望,似乎刚才的戏还没看过瘾,还想再来一场。
潘颂阳无力去斥责这些不相干的人,他低着头,像是逃离一个牢笼一样逃离了医院。当处身于人潮涌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他突然感到无比茫然,站在那完全找不到方向。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迷失了回家道路的孩子……
向暖安然无恙地回到家里,洗了个澡吃了点东西就直接倒进床铺里,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
难得的是,牧野今天居然回来得挺早,就在床边坐着,含笑望着她。那双锐利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温柔似水。
向暖扬起甜甜的笑容,挪动上半身,头枕到他大腿上。“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早退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发生的,她也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牧野也没当真,甚至都没回答,只是宠溺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手很快就放到她隆起的腹部上。
六个月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任谁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小家伙似乎也跟着妈妈一起苏醒了,在爸爸的掌心下伸着胳膊腿,悠闲又调皮。
向暖嘴角的笑更加柔和起来,看看腹部的大手掌,再看看近在咫尺的俊颜,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今天在医院发生的那点不愉快,早就被她忘到九霄云外。
等掌心下的小家伙不再理会自己,牧野才托着向暖的肩颈和腰部将她扶起来。“张妈快准备好晚饭了,起来洗漱吧。”
“那你抱我。”她笑眯眯地伸出手臂,模样懒散又爱娇。近来她的性子有点逆生长的节奏,比十几岁的少女更爱撒娇了。
牧野对此完全是乐见其成甚至乐在其中,照例笑着亲了她一口,将人抱着去了浴室。
两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张妈果然已经端菜上桌,就等着开动了。
“妈妈,快过来呀,要吃饭啦。”
向暖笑了笑,走过去抱住她亲了两口。“果果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果果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就是兴致勃勃连比带划地讲述今天的经历,兴奋得眼睛都闪闪发亮。
几个大人都含笑望着她,不时的给点反应,哄得她更加兴奋地比划。
最后是牧野将她的碗挪了一下,发出一点动静。“好了,现在先吃饭,吃完了再继续说。”
虽然父女两比以前亲近多了,但果果还是很怕爸爸,知道爸爸是绝对不会放纵她的,立马乖乖地抓起勺子吃东西。
吃过晚饭,向暖照例拉上男人和女儿一起出门去遛弯。只是还没踏出家门口,手机铃声就疯狂地响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居然是李晓敏。
“喂,亲爱的?怎——”
“暖暖,你现在快到医院来,马上过来!马玉凤抱着贝贝去了住院部的天台,要求你马上来见她,否则她就抱着贝贝一起跳下去。暖暖,贝贝不能有事,我不能没有她,求你快点过来……”
说到后面,李晓敏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了。作为一个母亲,自己唯一的孩子身陷险境,她已经快要崩溃了。
电话那端远远地传来马玉凤的叫声:“你让向暖那个贱人过来见我!半个小时内她再不出现,我就杀了这个孩子……”
向暖顿觉浑身发冷,手脚僵硬。她怎么也没料到,马玉凤居然会做出这疯狂的事情来!贝贝何其无辜!
“喂,向暖。”李晓敏的手机被郑魁拿走了。“马玉凤的情绪很不稳定,贝贝很危险,拜托你快点过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让牧野帮个忙,我们不能完全被马玉凤牵着走。贝贝的安危都在你们身上,求你了!”
向暖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们马上赶过去,牧野也会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