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站起身来,看着容子瑜疼得直哆嗦,不禁冷笑:“我原寻思怎样拿捏个罪名儿,好整治你一番。你倒是贴心,巴巴将把柄送到我手上来。”
容鸢与容子瑜不对付,最开始是因为夏侯熙儿的婚事多半落在他身上。故而容鸢有意打听容子瑜的品性,又想见识一下他到底能够混账到什么程度,才接了纸条儿便出来了。
到了茶楼之后,容鸢虽然一早察觉了他的计策,却正好将计就计,主动钻了套儿。现今容子瑜意图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容鸢惩治起他来便不手软,便连一丝内疚都没有。
只看着容子瑜躺在地上疼得直抽抽,仍不解气,忽然抬脚对准容子瑜的脚丫子,运起内劲,用力踩下!
这一回,容子瑜直是吭都没吭,直接昏了过去。不远处,小厮听见这一声,直是吓得尿了裤子。亲娘咧,这一回过后,公子妥妥就是个残废了!
又一想容鸢连容子瑜都下得了手,又遑论他这个出主意的下人呢?想到这里,直是眼白一番,昏倒了。
容鸢不禁嗤笑一声,最终摇了摇头,没打算要这小厮的命。然而却将他吊在了树上,绑得严严实实。而后抹平了痕迹,抿了抿鬓发,推开小门悄悄离开。
直等容鸢离开小半个时辰,容子瑜才被疼醒。他“哎哟哎哟”叫唤起来,喊小厮去叫大夫。谁知抬头一看,却只见小厮被吊在树上,浑身绑得如同粽子一般。
容子瑜喊了半天,才将小厮喊醒:“快想办法出去给公子请大夫!”
小厮哭丧着脸道:“公子,非是小人不肯。公子且看,吊着小人的这根树枝竟是最粗壮的,小人想摇摆几下,自个儿沉下来也不能了。”
容子瑜勉强看了几眼,才禁不住“呸”了一声:“毒妇!”
这小院子位于巷子深处,竟是容子瑜从前买来安放强抢来的小娘子的,便是害怕她们大声叫嚷被路人听到。谁知,这报应竟遭到了自己身上。他此时大声呼救,竟是没人听得到了。
容子瑜脸色阴沉,只听小厮劝道:“公子,说不得此番,您只有自救了。”
容子瑜如何不明白?直是脸色愈发阴沉起来。最终,却是对性命的看重战胜了对面子的看重,忍恨爬到门外头,又一路爬出冗长的小巷,最终浑身泥扑扑地来到大街上,强忍羞恨,向人求救起来。
等容夫人得知这一切时,已经是傍晚了。她因着容子瑜听了秘闻,独自出去大半日而满心担忧,生恐他有些想不开。谁知,等到傍晚被有些交情的官家府中下人敲门,送来了狼狈不堪的容子瑜,登时惊呼一声,险些晕了过去。
等到请了有威望的老太医给诊治时,做出的短论,容夫人顿时两眼一闭,昏迷不醒了。
老太医其实没说重话,他只说的是:“胫骨折断,脚骨粉碎,加之耽搁时间较久,已无痊愈的可能。”看着容子瑜的目光,极是可怜同情。
这位老太医的诊断,与容子瑜方从胡同里爬出来,被民间大夫诊治时下的断论一样。这是他们医者父母心,见得容子瑜这样俊秀的男孩子遭遇不测,不忍心说大实话。翻译过来,真正应该说出来的是:“可怜的孩子,这一辈子注定要拄拐了。”
不说容子瑜如何恼怒、后悔、愤恨、气苦,只说容夫人醒来后,便流着眼泪追问容子瑜,是谁下此毒手。
因着容太傅也皱着眉头站在一旁,故而容子瑜犹豫了下,便摇头说不知。容夫人与他母子连心,哪里看不出他的愤恨与委屈,便等晚饭后特意来了一回,摒退下人再问容子瑜。
容子瑜便肯说了,且是痛哭流涕:“母亲,我,孩儿实在是冤枉啊!”
对着容夫人,容子瑜只说他偷听了秘闻,便郁郁地出门散心。可巧就被人引到小巷子里,狠狠打了一顿。最后又说,他听着那说话的一人,正是容鸢,原是嫉恨她救了容夫人却不被重视,而心中不满,拿他撒气。
容夫人自不会怀疑他,只是将容鸢给恨上了:“这个心胸狭窄的妇人,怎么配做我的女儿?老爷才说叫她进府,与你一般身份。如今看来,必不能叫她进门!”一时,怒冲冲地起身离去了。
来到容太傅的院子里,张口便骂:“你生的好女儿,将我儿打成那般模样,就只因为她在路边与我搭把手,我没有感谢她之故!”
容太傅冷冷地道:“鸢儿不是这样的人。”
“呸!”容夫人早已忘了,容鸢也是她的女儿。她只记得,原本皇后曾经有意透漏,要将夏侯熙儿下嫁给容子瑜。如今容子瑜残废了一条腿,此事如何还能成?今生今世,容子瑜竟连官儿也做不得了!因而恨死了容鸢,决计不肯叫她回府:“我不答应!”
本来今日下午,容太傅同她说得好好的,这才多久的工夫,竟然就翻脸了?容太傅也恼了:“此事由不得你!”
“你看由不由得我?”容夫人尖声叫道,“你敢叫她进府,我就带着瑜儿去死!”
容太傅一时气得胸口发闷,怎样也料想不到,容夫人竟是如此不可理喻:“难道鸢儿不是你的女儿吗?”
容夫人咬牙恨道:“我可没有如此不孝不敬的女儿!”
容太傅终是长叹,面上有些萧索:“不论你同不同意,此事就这样定了。”
倒是容夫人,因为不常见容太傅如此决断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楞楞地。
容太傅思及容鸢的好,又想起夏侯御对她的一片心,终是不忍这对母女离心,忍不住劝道:“非是我向着鸢儿说话。她最是个讲道理的性子,别人不欺她,她绝不会欺任何人。此番必然是瑜儿做了孽,才惹出这场事端。”
容夫人气得一脚蹬倒一只青瓷古瓶:“放屁!她都把我瑜儿欺侮成这样了,你还向着她?呜呜,只可怜我的瑜儿,残废了一条腿,如今驸马是做不得了,日后官儿也做不得了,也不知媳妇娶得什么样的?”
容太傅看不下去,拧着眉头道:“不然你便去告官!倒叫衙门来审一审这个案子,看一看到底是谁惹的祸!”
就容子瑜日前做的那些事,容太傅懒得管罢了,才没拿他的短处。如今叫衙门管一管,还不得捞出许多不干净的罪名来?一想到容府的名声坏在容子瑜的手里,容太傅便暗恨当年没有把他丢了出去,否则便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不说容太傅与容夫人的一场争执,只说容鸢收拾完容子瑜主仆,便出了小巷子。向路人问了路,便回了御衣局。
因着解决了一件心事,且出气又出的痛快,故而容鸢的心情很好,就连晚饭都吃得一干二净。心里暗暗想着,怎么能捎信进宫,叫夏侯熙儿也知道此事?那丫头如今闷在宫里,想来愁着这件事无人可说呢。
晚饭仍旧由萍儿送来,与之前并无差异,仍旧是一荤一素两道小菜,一碟小馒头,外加一份白粥。唯独让容鸢不痛快的是,今日的晚饭已经不太热了,吃到口中才将温着,那碟馒头甚至有些冷了。
真是欺人太甚,容鸢抿了抿唇,当下站起身,就想拎着食盒去找熊姑姑。然而转头望着外头浓浓的黑夜,又听着呜呜的风声,一股懒劲儿便上来,忽然又不想去了。
以那群管事宫女和太监的习性,自己这番去了,多半要费一番口舌。顺利的话,费一番口舌后便热了晚饭,不顺利的话很有可能便闹到熊姑姑那里去了。等到饭菜真正吃到口中,还不知什么时候。
罢了罢了,反正这顿饭菜也没有凉得入不了口,便且将就一顿罢。容鸢心气儿一松,又坐了下来,一边挑挑拣拣吃着饭菜,一边心中想着,明日一早去熊姑姑那里走一趟才行。
吃过晚饭后,萍儿来收食盒,期间不时悄悄抬眼打量容鸢,目光有些古怪。容鸢目光一沉,喝道:“鬼鬼祟祟在看什么?”
萍儿浑身一颤,连忙抱起食盒跑了。容鸢皱了皱眉,只觉得奇怪,便跟着萍儿走出院子。谁知,萍儿脚步很快,一溜烟儿便没入黑暗中,不见了身形。
容鸢只好转身回去,想着不会有人来了,便栓了院门,又掩上房门。铺纸研墨,又继续构思起图样来。只不过,几次提起笔尖,却无处落笔。终是叹了一声,搁笔转身,回到床上坐下。心中想起下午时,遇见的容夫人与容子瑜相处的情形,心里头有些不痛快。
容夫人是极疼容子瑜的,从容夫人看向容子瑜的眼神里便瞧得出来,竟是远远超出寻常母子之间的感情。以至于,见到容子瑜之后,容夫人便连救了她一回的容鸢,都给抛到脑后。
这到底是容夫人对容子瑜的感情太深,还是容夫人的素养有待斟酌?容鸢不知道。她只想知道,假如容夫人知道了就是她让容子瑜变成残废,心里会怎么想?
容子瑜可不会替她遮掩。想到下午的时候,容子瑜满嘴谎话,忍不住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容子瑜回到家后,大概又会编出一番谎言,给容夫人听吧?容太傅呢,他若是知道后,又会怎么看她?想到这里,容鸢的眼皮颤了颤。亲娘已然不亲,若是亲爹也满腹猜疑,那么这门亲不认也罢。
终于,容鸢狠了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