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子监后, 卫煊寻上唐怀瑾, 唐怀瑾还当是雪溪妹妹有话给他, 心里突了下, 才突完就听卫煊说:“崔一舟你认识吗?”
唐怀瑾迟疑了下, 正纳闷卫煊也会去关注闲杂人, 就没第一时间应答, 结果卫煊便重复了一回。
他点点头:“崔侍郎家公子,我有印象。”
“那你同他关系如何?”
“也不过点头之交。”
卫煊哦了声,唐怀瑾问他怎么回事?咋突然说到崔一舟?
“我感觉他不错, 天资聪颖人品正直可以结交。”卫煊说这满是期待看向唐怀瑾。
唐怀瑾:……
“卫二哥的意思让我去结交他?”
“没错。”
“结交上之后呢?”
“想想法让他办个诗会文会之类,叫上我。”
唐怀瑾越听越糊涂,他问卫煊图什么, 卫煊看周围没别人, 让唐怀瑾附耳过来,说:“图他姐, 我娘说岁数到了该给我说亲, 我听说崔小姐不错, 你明白吧?”
也不敢不明白啊。
他还想追求雪溪妹妹, 总不能把人二哥开罪了。
再说, 侍郎府的小姐同尚书公子也登对,要能成是好事一件。崔家内宅的腌臜事没多少人知道的, 他们在外头装得一贯好,唐怀瑾不像卫煊机缘巧合听到那么一番话, 他什么都不事情, 既然卫二哥拜托便毫无负担就应诺下来,说自当尽力,只是不知道同崔小公子是不是合得来。
卫煊却很相信他,唐怀瑾这个人吧,有点邪门,他进国子监有几年了没跟人结过仇,人缘贼好的。
要说这种到哪儿都吃得开的该是花蝴蝶,他也不是,他就是通身高洁,一看就是品行特端直那种人,偏偏又不像卫彦卫煊自带清高,他更平易近人,谁都乐意同他往来,跟他说什么都放心。
卫成说过,说这是唐怀瑾身上很大一个优势,他若选对路子,能有不低的成就。
普通人最初见面互相之间应该是没什么好感的,好感要通过慢慢累积才能堆叠起来,唐怀瑾这个人很怪,他特别容易让人对他心生善意,像国子监里就有一些,同他往来也不多,可那些就把他当朋友,有事都提醒他,有好处也不忘捎带他。
对比卫彦当初,唐怀瑾在国子监的生活太舒坦了,他也优秀,排名同样很靠前,却没遇到过挑衅。像月考或者岁考的名次出来,看他排第二第三好多人去恭喜,还都是真心实意的。每回看唐怀瑾跟前围一圈人卫煊就特庆幸他进国子监时大哥已经下场了,要让大哥亲眼看见并且受了刺激唐怀瑾求娶傻妹之路保准坎坷崎岖。
想当初,诸位监生嫉妒他哥嫉妒得多狠!
对唐怀瑾呢?
简直春风和煦的。
这也有好处,好处就是之后没多久,顶多过了一旬,唐怀瑾同崔一舟并排走的时候偶遇卫煊,就把崔小公子介绍给了他卫二哥。
卫家兄弟的大名在京中那是早就传遍了的,卫煊哪怕不如他哥闪耀,他那高度也不是常人能够企及。崔一舟的表哥齐赟进国子监早,他从齐赟口中听过一些关于卫家兄弟的事情,还有,他那庶兄早两年也让老太太送来这边,庶兄放假在家时也说过。
这么近距离接触尚且是头一回,崔一舟本以为卫煊点点头就过去,没想到他停了下来,认真打了招呼,还说:“之前看你就挺顺眼,以后多往来。”
唐怀瑾适时接了个话:“不然下次旬假约一约?我们坐下吃个茶,聊聊诗文?”
“这主意好,就约在我那里。”卫煊觉得他先请一回,之后崔一舟不得回请?这事怎么都妥了。事情说定之后,崔一舟兴奋得很,他压根没想到这卫煊就是个图谋他姐的大尾巴狼。至于说唐怀瑾,同崔一舟分开之后又去寻了卫煊,笑问:“卫二哥这么欣赏崔家小姐?也没等我,亲自打起铺垫来。”
“我爹说的,机不可失。”
这头唐怀瑾略略调侃了卫煊两句,那头齐赟在问崔一舟话:“表弟交新朋友了?同唐怀瑾走得很近?”
崔一舟皱眉,没吭声。
又是这样,齐赟满是无奈,说:“那事我尽力了,我跟母亲提了,我是真心想娶表妹,母亲也很愿意,好不容易还说服了祖母,是你们家……”
崔一舟黑着脸打断他:“表哥不要说了。”
齐赟道:“我心里也不好受,要不是姨父将话说绝了压根没留余地我哪里愿意定其他人?阿舟我问你,你姐姐她好吗?她好不好?”
“真别说了,你亲事说定了我姐姐还没有,这些话若给人听去我姐姐怎么嫁人?本来姐姐同你也没有私情,只是单纯的表兄妹罢,原先我想着姐姐太不容易,若能嫁你以后能过得舒坦些,这才帮着撮合。说来都是我自私,错的是我,上次旬休回去姐姐斥骂了我,让我休得搅和这些,专心读书才是……我之前就说了祝福表哥,是真心实意说的,你别再说什么对不起,顶多就是没缘分,姐姐从没把将来托付于你,你不必抢着扛这重担。我跟姐姐的处境是称不上好,可总能熬出来,会好的。”
刚听说表哥亲事说定,他心里很难受,还感觉自己被骗了,在姐姐跟前赌气说再不想同齐赟往来,结果就吃了教训。
崔令仪抽出个竹条子来打了他左手心。
问他凭什么擅作主张想撮合亲姐姐跟表哥?姐姐真就嫁不出去了非得死死攀个亲上亲?姨母是很怜惜他们姐弟,可真就愿意让表哥娶自己进门?还不光是姨母,他齐家没别人了吗?老太太这些能没意见?……
崔令仪话说得重,崔一舟听着眼眶全红了,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可要是错过了表哥,姐姐还能嫁着更好的吗???我怕正院的费心费力给你挑个看似体面实则坏透了的亲事,万一对方有恶习有怪癖怎么办?就那么成了亲不吃苦头?”
“那表哥就应该牺牲自个儿救我于水火之中?”
崔一舟小声说表哥也喜欢姐姐的。
崔令仪说什么来着?
说表哥心虽然好可性子软,救不了她,这门亲事也成不了,闹也只会给自己难堪:“阿舟你回国子监之后别跟表哥使气,不许再阴阳怪气,也不许齐赟齐赟的喊,给我放尊重了。从前怎么相处以后还是照常,别在表哥跟前提我,若他主动提起你就同他说明白,是你想当然了,得给人赔个不是。不管怎么说姨母和表哥照顾我们许多,没得不记恩反记仇,那我们姐弟两个成什么人了?”
“当初阖府上下都当我们不存在,别家哥儿六岁开蒙,你七岁还没动静,我豁出去闹了一场才把你送进家学,你读了这么多年,知识学了不少,都考进国子监了,可做人的道理呢?学哪儿去了?”
……
崔一舟听不得这种话,一听就难受。
别家闺秀成天想的怎么打扮好看,怎么能嫁好人,他姐姐呢,想的是怎么给兄弟遮风挡雨让他清静读书。她守着母亲留下来所剩不多的嫁妆,一天天防着几个院子的算计,自母亲去后,姐姐太不容易了。
崔一舟最怕她姐姐垮脸,只要崔令仪板上脸,哪怕不是他错他都想道歉。
像这回哪怕挨了打,事后还是他低头认错,说不该擅作主张,答应回头会跟表哥说清楚。
眼下说是说清楚了,齐赟不高兴啊,可能他性子软,他从小就喜欢行事利落有主见的令仪妹妹。听说崔家不同意,婚事说不成,他很难受,满心苦闷写了好多首诗都是说苦命鸳鸯的,结果回头从表弟这里听说自己是一厢情愿,令仪对他没那感情。
齐赟一下没了神采,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崔一舟再同他说话他好像也没听见。
后来几天,齐赟状态都很不好,卫煊看在眼里,还反省了自个儿,心想当初怎么觉得只这人能救崔小姐的?
这世上有些人不好,但能耐大;也有些人不错,却没什么本事。看起来这齐赟就是个人还可以的软蛋子,喜欢没坚持争取,不敢说,也没怎么努力,看他就是认命了,如今不过是在哀悼夭折的单相思。
虽然人不坏,卫煊还是瞧不上他。卫煊觉得吧有些事你说了就得做到,天天跟人憧憬美好未来结果啥事办不成,那还不如一早就别说。
幸而他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声,之后就把这人抛到脑后,他在心里算着日子等国子监放旬假,准备招待崔一舟。
这次回府,崔一舟兴冲冲同姐姐说了卫二公子请他去尚书府做客的事。
崔令仪听罢,皱了皱眉。
“你坐下,告诉姐姐怎么认识的他?人家又为什么请你?”
“是通过唐怀瑾认识的,卫二公子说看我投缘,顺口相邀,怎么了吗?”
崔令仪前后琢磨过,说:“你这就去告诉父亲,问他该备什么礼?这头一回登门拜访岂能空着手去?”
崔一舟不想说,抱怨道要是说了正院的铁定让他带上庶兄。他不想带,凭什么带?
“咱们父亲在事关前程的事上总是谨慎保守,你第一回去,拜访的还是吏部尚书府,他敢让你随便带人?想想看吧,人家卫大人是没纳过妾的,三个子女俱是嫡出,庶出的过去谁看得起?这次任凭太太怎么眼红都不会成,你只管安心。”
既然结识了卫二公子,以后可能还会有往来走动,事情又瞒不住,不若过个明路。
一则让公中出这拜礼,二则气死正院的,叫她眼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