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月拿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去买验孕棒。
两道杠红得清清楚楚。
苏小月脑子里“嗡”地一声,耳边回响起顾陵游低沉的声音:“等你怀了孕……”、“……我把胎儿取出来,让他下去,给我早死的儿子做个伴……”、“……做个伴”苏小月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这个孩子……不对,它还不是孩子,它还小,还……没有长出手和脚,还不会在机器照看它的时候笑和躲避。
那么也许她还来得及心安理得、心安理得地放弃它。
在它有意识之前,在它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多寒冷、多残忍之前。苏小月捂住脸,在便利店外哭得肝肠寸断。
第二天,苏小月就去了医院。
医院里到处都是人,哭的笑的,福尔马林的气味,苏小月觉得自己像一缕游魂,她来这里,是为了葬送她腹中这个还没有成形的小生命,因为它还没有成形,可以让它少受一点苦——但是那也是她的骨血,长在她的肉里,每走一步,都让她觉得疼,每想一次,都如同针扎在心上。
“那不是小月吗,”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月、小月!”
苏小月寻声看去,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她认得是陈氏集团的千金陈燕婷。苏小月的目光在她身上只停留了一秒钟,很快地跳了过去,落在她身边的男人身上,这个人她如此熟悉,没有错,是顾陵游。
陈燕婷扶着腰,满面笑容朝她走过来:“这么巧——好久不见了,是不是,陵哥哥,我们都好久没见到小月了,一年,两年?不对,四年了!”
听到“四年”两个字,苏小月脸上一白,顾陵游眉目中有怒气迅速积聚。
“苏小月!”顾陵游的脸却黑得能凝出墨汁来,“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医院——她病了吗?
她病了也不让他知道?
“我——”苏小月慌慌张张退了半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腹部。
“哎呀,陵哥哥你糊涂了!”陈燕婷抱住他的手,笑吟吟地说,“这里是妇产科,小月来这里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咱们一样,来做孕检了——对了小月,你老公呢,怎么也不陪你来?”
“当然是和咱们一样,来做孕检了”,几个字落在苏小月耳中,就只是对眼前情景的一个描述——当然是,这里是医院,这里是妇产科,陈燕婷怀了孕,顾陵游陪她来做孕检,姿态亲昵,那当然是、那当然是——
情侣,或者已经是夫妻?苏小月的脸不由自主苍白起来:那她算什么?
这才多久。
当初诗阳姐死了他有多伤心他是亲眼目睹,他能亲手把她送进监狱里。这才多久,他信誓旦旦不会这样轻易放过她,转眼却和别的女人上了床,有了孩子,亲亲热热来做孕检——那她算什么?
他来找她的那些晚上算什么,就只是单纯地因为恨吗?
他怎么能一面为了诗阳姐这么恨她,一面背叛诗阳姐?苏小月再退了半步,她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了,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顾陵游吗?他还是她从小到大全心全意爱慕的那个男人吗?
顾陵游的浓眉不由自主拧起:“你怀孕了?”——她是怀孕了,还是在跟踪他?
“我没有!”苏小月赶紧否认,一面否认一面掉头往安全楼梯走:不、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这个魔鬼知道,他会、他会……
“小月!”陈燕婷的声音提高了,“小月你怎么了?你是怀了别人的私生子吗?还是说,做了什么人的情妇,或者小三?”
医院里所有的目光都往那个慌慌张张的女人集中过来,鄙夷的,不屑的,有人偷偷伸出脚去——苏小月踉跄着,被绊倒在地,她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又匆匆忙忙爬起来,匆匆忙忙走下楼梯。
“苏小月!”这回传来的是顾陵游的声音。
她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怒气,不能让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苏小月不假思索,脚下走得飞快,而且是越来越快,她觉得她整个人都快得像在飞,为了……为了她腹中的这块肉……
她的孩子!
而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紧,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她几乎想要停下来,回头求他,跪下来求他,只要他肯放过她的孩子,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但是她没有。
她知道那是没有用的,求他是没有用的!
他从来就不曾信她,不曾怜惜她,不曾……不曾爱她,从柳诗阳到陈燕婷,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除了她、除了她苏小月……苏小月心里一片混乱,眼前也模糊起来,迎面撞到了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第二个“对不起”没有说完,脚下一软,苏小月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小月!”她在迷糊中再一次听到了顾陵游的声音,这样近,这样远,近得就像在耳边,远得像是隔了四年那么久。
是有四年了吧,四年前,她还曾经听到他这么亲热地叫过她,小月。
腿间一热,鲜红的血在肮脏的地面上弥漫开来。
“医生、医生!”顾陵游听见身边许多仓促的声音,他也不知道那些声音出自谁的口中, 是他,还是围观的人。
他只死死盯住那滩血,鲜红刺目,那个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了害怕,就和四年前一样害怕。
她会……像四年前的柳诗阳一样吗?
不、不会的。
他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