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小花儿随风吹进窗户里,落英缤纷般的在窗下而坐的年瑶头顶和周身洋洋洒洒,盘旋萦绕,衬得一袭白衣的年瑶,当真像极了初落凡尘的花中仙子,超凡脱俗,清隽绝伦。
此番的年瑶又因受伤和神伤的关系,周身又增添了一股忧郁和羸弱的气息,便自发的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楚楚动人。
看到这里,年玥眼波微动,嘴角勾着的笑靥,有些意味难明起来。
论起美貌姿色,她与年瑶并非一种类型,若真要比出个高低来,在她看来,绝对是不相上下的。
所以,她忽然忍不住的想,面对着年瑶这样一个多彩多姿的美人儿,秦放那个混蛋,当真半点也不动心么?
“四妹妹。”一直背对着来人的年瑶,忽然转首回眸,对走来的年玥嫣然一笑,“你终于来了。”
年玥顷刻被她的声音和那回眸一笑拉回了游走天外的思绪,遂,也对年瑶巧笑嫣然,“让姐姐久等,真是妹妹的不是。”
“妹妹客气,来,快来这边坐,别累着了。”年瑶半点没有要指责或者讥讽年玥的意思,完全没有了几天前两姐妹交谈时的水火不容之势,反倒异常的热络,指着一旁的椅子,对小瑶递了个眼色,遂目光温和的瞧着年玥挺起的肚子,殷勤的很。
小瑶心领神会,立刻小心的搀扶着年玥到年瑶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四小姐慢着点儿。”
年玥毫无戳破这两主仆明显的做戏和不怀好意,十分泰然处之,淡定从容的接受。
“瞧妹妹肚子这般大了,定然辛苦的紧吧?”年瑶话风突转,把话题拉到了年玥的肚子上,面带关切和忧伤,“唉……说到底还是要有亲生的父亲在身边,妹妹可以舒心点儿,孩子也会高兴些罢。”
正要坐下的年玥听到年瑶这番言词,有些微的愣神,不过很快收敛了情绪,优雅落座后,便抬手抚着圆滚滚的肚皮,垂下眸子,掩盖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恼怒,露出毫无情绪的微笑,“姐姐说笑了,孩子还小,又知道些什么呢。”
还真是出乎所料呐,她的好二姐,居然知道了这孩子‘不是’王爷的。
依照她对秦放那混蛋的了解,不,是任何一个男人的了解,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一个男人会去跟别人承认这孩子不是自己的!
这得丢多大的面子,丢多大的人?
爱面子的男人们,哪个愿意主动去丢的?
可偏偏,她只是置气的对那该死的家伙一人说过孩子不是他的之外,就再也没跟任何人如此提及,毕竟是在溱王府,相处之下的都是王府的人,她要随口乱讲,那岂不是自打嘴巴,自毁清誉么?
所以她想冷笑,这是要多大的信任和亲近,秦放那该死的混账居然把这样本该丢尽颜面的事情告诉给了年瑶!
念及此,年玥手里还拿着的那枝垂丝海棠,险些就要被她气的捏碎在了掌心。
诚然,即便她的恼怒隐藏的再好,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年瑶还是能很轻易的捕捉到了她刚刚一闪而逝的僵硬。
对于自己的死敌,哪怕自己能给对方的不过只是轻微的一点伤害,自己都会乐此不疲,欢呼雀跃。
所以,这一刻的年瑶的心情,真的开始无比愉悦了起来,睨着年玥的眼神,跳动着诡谲的光芒。
误会吧,尽情的误会下去吧,最好到最后……你年玥与楚大哥,能误会到自相残杀,才是最好。
“四妹妹,姐姐承认上次说的话重了一些,可那也是因为姐姐真的太爱王爷了,你就莫要怪罪姐姐了,好不好?”年瑶很快将面目之中的诡谲之色敛却殆尽,伸手一把拉过了年玥的一只手,紧紧的拽在两手之中,面露恳切,目露央求,“好妹妹,是姐姐误会了你,王爷亲口告诉姐姐,你心有所属的是二皇子秦卿,孩子也是二皇子的。王爷只是一时心有不忿想不开,现在才会这般对你的……如果姐姐能放你和二皇子团圆,你就不要再记恨王爷了,和王爷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了,可好?”
“姐姐你这是……。”年玥蓦地抬眸,万分错愕的抬眸看向年瑶,无人发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讥诮。
好一番言之凿凿的为爱请求,瞧瞧,这老好人一角,还真是让她这位好二姐一个人演全了呢……
年瑶紧紧拉着年玥的手,不禁潸然泪下,“四妹妹,你就信了姐姐这一次吧!姐姐确实没有那般的好,确实是自私的,你就当成全了姐姐对王爷的私心,也当是同时成全了你自己,可好?”
瞧瞧,这才是真的演戏高手呢……年玥垂下眸,将眼底的笑意敛却,沉吟了起来,“可是……。”
见她果有松动的迹象,年瑶仿佛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眼底尽放希冀的光芒,再接再厉的哭求着,“就算你不忿姐姐,痛恨王爷,不想在为自己考虑,可是,你总要为孩子考虑啊,孩子不能没有自己的生生父亲呐!你难道想要让这个孩子陪着你,一样永远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溱王府么?就算王爷不杀孩子,可你想让孩子被王爷永远防着,永远被王爷厌恶着么?”
“够了,够了!”年玥激动豁然站起身,双手捂着头,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见状,年瑶与小瑶,则偷偷的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得逞之色。
尤其是年瑶,就好像一个戳穿了谎言者的圣人,眼中顿时还涌现起了自鸣得意的孤高之色。
装,让你装,现在你怎么也装不下去了吧,年玥……
从你今晚听到那首与二皇子之间琴瑟和鸣过的琴音开始,从你今晚偷偷来会见我年瑶之后,你就已经败下阵来,你就已经承认了,二皇子秦卿对你有多重要!
亏我年瑶,居然还在上一次,愚蠢的相信了你对二皇子秦卿根本就不看重,原来这根本就是你年玥以退为进的诡计!
也幸好,我还没有因此完全信了你,差点把二皇子秦卿当成一颗弃子放弃!
想到这,年瑶紧忙将身前案几上的那张古琴呈到了年玥的面前,“这是二皇子让姐姐交给你的,还有姐姐今晚弹奏的那首汉宫秋月的曲子,也是二皇子教给姐姐的……可见二皇子真的是在意你的紧,好妹妹,既然你们是如此的两情相悦,那就不要负了彼此呐!”
看到年瑶递到自己面前的那把古琴,年玥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她曾经最爱,绕梁。
这把琴来历可不一般,正是五十年前,秦瑟女帝师令其师兄鬼业,亲手所铸,放眼天下,仅此一件。
材质都是找不到的纳罕之物,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材料,也叫不出名字,但是,师父魅音同她提及过,这把绕梁,对于他们这些学音杀的人而言,绝对是一件所向披靡的杀人利器,对音杀功力的提升,定能如虎添翼。
只是这琴落在天下第一商的金算公子手里,而金算公子这人虽然是天下最有钱的人,却同样也是天下最吝啬的男人,时常被人在背后议论成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若是他金算公子看不上的还好,只要你出得起价,你就可以拿去,可若是他自己钟意的东西,哪怕你就是搬出一座金山银山给他,他也绝不会把东西让给你。
所以为了这把绕梁琴,她可费了不少功夫,甚至还动用了水玉山庄的头衔,拿一桩生意试图跟金算公子交易,可最后还是落败而归。
后来,在一次与子卿喝茶中偶然将这事当成了笑料谈资说了出来,不想,子卿却上了心。
再后来,一段很长的时间找不到子卿的人,直到子卿微笑着将这琴递到她的手里时,她方才知道,原来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是去找金算公子要这把绕梁琴了。
至于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让那只铁公鸡拔了毛,她百般追问,他也是不愿再说。
然而她心里却是明白的,这琴绝对是来之不易的。
最后,她被抄家入狱,连身家性命都已经顾不上,更别说这把绕梁琴了,她倒是没想到,子卿却将这琴悄悄留到了自己的手里……
想到这,年玥此刻的心里五味杂陈,情不自禁的抬手,轻抚上了绕梁琴上的丝弦,眉尖若蹙。
现在提及以前的过往,仿佛还像是在昨天刚发生的一样,令她抑制不住的缅怀。
不过比起缅怀,她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子卿把这绕梁琴交给了年瑶,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相信,如果不是他自己自愿,哪怕现在年瑶用蛊毒在逼子卿,子卿也决不会把他自己和她以前的过往,去对年瑶和盘托出的,更不可能,把这样重要到曾经连累到他差点被砍头他,她曾经的遗物——去交到年瑶的手里。
念及此,年玥轻声叹息,“子卿……。”
是不是你……终于怀疑到我真正的身份了?
不然你也不会将这样饱含了寓意的绕梁琴,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让年瑶转交给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