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爷吃起醋来蛮不讲理的。
“说什么了?!”封七月恼了,真当他是大爷谁都能骂一顿?章复这人相处下来便知道是个心思敏感的,不能说狭隘,但必定不是可以随意开玩笑的,尤其是这样的玩笑,现在外头群魔乱舞的,他还在自家里头点火?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是不是?“不会说就给我闭嘴!”
“表嫂。”章复忙道,“表哥就开开玩笑……”
“我说你不是男人你……”
“我喝多了!”窦章没等她说完就道。
是喝了酒。
毕竟章复在。
封七月也是想让他轻松轻松。
可喝多了?
就那么两杯。
当然,下台阶还是还给的。
“我吃撑了出去走走,你和表弟先聊着!”给我好好说话,再乱说我饶不了你!
窦爷就跟被抛弃的小奶狗似得,可怜兮兮的。
章复:“……”
他觉得就算被骂个几顿见到这一幕也算是值了!
封七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起身出去。
“石头!”自己不能跟,自然也得找人跟着,就算这宅子让他给护的严严实实,可谁能保证不会出意外?
安阳那贱人已经疯了!
石头赶紧跟上。
屋子很快便剩下表兄弟两个了。
“再喝点?”窦章问道。
章复也没推,“好。”
“我自罚一杯。”窦章也承认自己方才是说错话了,“你表哥在你表嫂面前总是……嗯,用你表嫂的话来说就是智商下降了。”
“表哥,玩笑话还是讽刺我听的出来的。”章复也喝了一杯,“而且你也说的没错,男子汉大丈夫的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的跟个娘们似得,是让人厌烦。”
窦章看着他,“章复,你是章家唯一的继承人!”
“表哥很后悔当初没让我跟着你走吧?”章复笑道,幼时的窦章谁也瞧不上谁也玩不到一块,除了章家这唯一的表弟。
当年他被陷害不得不离开京城避难的时候,他便哭着喊着要跟着他一起走。
喊着要保护表哥。
当然,最重要的也还是去看他都已经记不清模样的父亲。
可不管他如何的哭闹,最后也还是没能如愿。
那时候的窦章更是态度恶劣,简直坏透了。
“表哥还说我是拖油瓶,让我跟着丢人现眼……”
“年少轻狂。”窦章有些挂不住脸,“咳咳,年少轻狂不懂事!”尔后又板起了脸,“这都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记着?!那些年我在岭南少惦记你了吗?有什么好东西不也是第一时间给你送回去?”
“你可从未说过你碰上了未来表嫂这事。”
“这事能说吗?”窦爷说的理直气壮,不说那时候他还没搞明白自己的心思,就算搞明白了,也不能说!
万一说多了,这臭小子来跟他抢怎么办?
“表哥怕我跟你抢?”
“你?”窦章睨了他一眼,慢慢都是鄙夷。
章复笑道:“表哥可别瞧不起我,若我和你一起遇见她,到底美人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窦章脸色顿时变了。
“你还真当真了。”章复失笑不已,“这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呢,表哥?”
窦章冷着脸,“那是你表嫂!”
“是是是!”章复举杯自罚,“还是表哥好福气。”
“哼!”
两人这么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
窦章见差不多了,便盖过了杯子。
“不喝了?”
“再喝你表嫂会扒了我的皮。”窦章说的理所当然的,一点儿也没觉得丢人。
章复把自己杯里的一饮而尽了,果然有些福气都是要经历磨难之后才能得到的,像他这般从未受过苦的,也就只配这般过着。
“章复。”窦章看出了他情绪不对,“你……”
“我没事!”章复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的,又不是娘们,多愁善感什么?”
“这话别让你表嫂听到。”窦章哼了哼,“小心她揍你。”
“表哥舍得?”
“我可以代为出手。”
章复笑了,尔后便进入了正题,“表哥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薛仁找你了还是族长让你来劝我?”窦章问道。
章复答道:“都有,不过我开口还是为了表哥的安全着想,安阳找的那些刺客虽说都不过是三教九流,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女人现在恐怕已经失去理智了。”
至于其中有什么源由,他不打算探究下去。
“表哥,就算为了表嫂你也不能再让自己涉险。”
窦章冷笑:“回京便安全了?”
“至少在京城安阳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章复继续道,“而且,陛下也不会坐视不理!”
窦章心里突然冒出了个什么东西,但是太快了并没有抓到,不过云台阁里头的那副画像是真是假,想必最清楚的也该是皇帝才对!
“表哥,若是继续待在袁州的话,表嫂也会有危险的。”章复继续劝道。
窦章冷声道:“两日后回京。”
章复这才松了口气。
……
封七月溜达完了回来,章复已经不在了,屋子也收拾干净了,某人就跟望妻石似得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她。
“便不会来找?”
“怕你生气。”窦章握起了她的手,“冷了。”
“大冬天的手自然冷。”封七月笑道。
窦章命人去拿暖手炉汤婆子,屋子里的炭火也重新换了新的,当然,热茶点心之类的也少不了,“就不该让你出去!”
封七月打了个喷嚏,然后差点被他当重症病患了,“差不多就行了!”再闹就别怪她也跟他秋后算账了!
“我和章复说了两日之后回京。”窦章也没继续下去,“明日我带你去看我娘,好吗?”
“我能说不好吗?”
“不能!”
“不查下去了?”封七月问道。
窦章神色收了一些,“嗯,不查了。”
这话一听便是言不由衷的。
“你若是想……”
“七月。”窦章打断了她的话,大手包裹着她的,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手还是凉冰冰的,“这件事不是我不放弃便能有结果的,当事人都不在了,而知情人要么恨我入骨,要么拼死保守秘密,我在这里不过是瞎折腾,还顺了某些人的意。”
“你知道就好。”封七月就怕他看不明白这些。
窦章低头往她的手上呵气,“这么些年,冬天你的手都没暖和过。”不是询问,而是肯定,“是不是因为当年……”
“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封七月打断了他的话。
窦章一愣。
“你不知道?”封七月挑眉,“嗯,看来是真的洁身自好没今天摸这位姑娘的小手明天摸那一位的。”
“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窦章还是问了。
封七月说道:“若因为当年的事情,你觉得我爷爷会轻易饶了你吗?”
窦章皱紧了眉头。
“好了大少爷,别皱眉头了,都成小老头儿了。”封七月抽回了手摁了摁他的眉间,“很晚了,你该走了。”
“我……”
“昨晚上是看你可怜,别得寸进尺。”
窦章没得寸进尺,因为他也没把握还能控制住自己,“你睡了我便走。”
封七月也没和他争这个。
……
窦爷要走了!
他要回京了!
后天就要回京了!
瘟神终于要走了!
袁州城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年了。
薛仁松了口气。
窦族长也松了口气。
全城百姓差点就要提前放鞭炮庆祝一下了!
不过还有两天!
还是要冷静点!
冷静点!
最后这两天可别处什么岔子了!
整个袁州府衙门的人全都出动了,就是为了确保这两天不再出什么岔子,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将瘟神送走!
所以,他们不过是去窦家的祖坟祭拜,却来了一拨不相干的人,打着保护他们的旗号,烦人的很偏偏还赶不走。
不过好在在祖坟里头,没其他人。
“娘……”窦章声音沙哑了,“不孝孩儿来看你了……”
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敢来这里一次。
就怕母亲不肯原谅他。
就怕母亲会不想见到他!
哪怕是现在他依旧觉得是他害死了她的。
“娘,我带了一个人来看你。”窦章朝旁边的封七月伸出了手。
封七月跪了下来,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朝着他笑了一下。
“你看,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儿媳妇。”窦章看着墓碑,笑着说道:“长得不算是很好看,脾气也很不好,不过对孩儿很好,不但救了孩儿的命,还救了孩儿这一辈子,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封七月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了。
这算是好话还是坏话?
“她一定是娘送来我身边的吧?”窦章继续笑道,“孩儿开始的时候……”絮絮叨叨的,将他们从相识到现在都详细地说着,恨不得还原所有的细节……
只不过傻子,你娘若是真的在天有灵的话未必会高兴的。
这么一个孤魂野鬼装嫩的儿媳妇,谁喜欢的了?
但——
抱歉,你儿子我要了,便不会放了。
有意见的话,等我也死了再找我说吧。
说句对您不敬的话,你早早就走了我挺高兴的。
什么婆媳关系之类的,我真没这方面的天赋。
“怎么了?”窦章自个儿说完便发现身边的人似乎在和他娘默默沟通什么,“你想和娘说什么?”
“说你若是敢对我不好或者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扒了你的皮。”封七月凶巴巴的,“事先提个醒,免得她心疼。”
窦章笑了,伸手将人搂在了怀里,“七月,我的七月……”腻歪的简直就恨不得就这么将她嵌入他的身体里融为一体了。
毕竟是在墓地里,他也没太过分。
“走,我带你去给祖父磕个头。”
封七月点头,还能带着她去磕头,那便是说真的想开了没有再钻死胡同,这样就好,这样的窦章才像样。
“祖父,我会查清楚的!”比起在母亲面前的絮絮叨叨,在老定国公的坟前便显得寡言起来了,也严肃了许多,“我定不让任何人玷污你的清誉!”
他相信。
依旧相信他!
“走吧。”
封七月点头,“嗯。”
也不知道是因为衙门全体出动了,还是杀手都被窦章给宰光了,至少是怕了他了,所以这一路上都很顺利。
回了城里也才是中午,窦章没着急带着封七月回去,而是去了城里最好的酒楼,吃了当地最有名的特色菜,之后还在大街上逛了起来,当消食而且顺便大采购,先前准备的东西都是他一个人在那里弄的,因为她身体的缘故,都没好好带着她出来逛逛,让她亲自挑选挑选,虽说这袁州城比不上京城,但仔细淘淘也还是有好东西的。
于是乎,在众人错愕震惊还有不安的情况下,窦爷高高兴兴地带着未婚妻逛起了街来了,起先大家还担心又会从哪里冒出群刺客来,都不怎么乐意他登门了,可后来都没出事,便恨不得他多留一阵子。
只见过窦爷杀人的恐怖模样,却没见过窦爷一字千金的豪爽。
这见识到了便恨不得一直见识下去。
最后也还是封七月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说累了,这才让他作罢。
不过,她怎么就有种自己嫁了个大富豪的感觉?
天下掉下了个有钱人?
呵呵。
第二天封七月没出门,倒是窦章一大早便出去了,现在窦族长的家里待了大半天,没有再追问原先的事情,而是让他引见族中的人,这原本在来的时候就做的,可因为祠堂失火画像一事,还有后来源源不断的刺杀,便耽搁了。
至于将窦起荣逐出窦氏的事情,怕也不能办成了,所以,他更需要积累在族中的人脉!甚至世子之位,他也得再争一争!
他们不是很想要这个位子吗?
那他就夺走!
再一次夺走!
这些场合并不适合封七月参与,因为担心未婚夫而不惜冒险从京城赶来看望是人之常情更是情深义重,但是若是还未成亲便在未来夫家族人面前抛头露面,那便怎么都是错的了!
窦章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哪怕将她一个人丢下也没带她出来。
从早忙活到了大半夜,回来的时候浑身酒气的,醉醺醺的,不过萎靡不振的精神在看到那等候他的身影时便疲倦全消了。
“我回来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