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上的一些特征都对上?
窦章冷笑不已:“周琰如何能知道她身上的特征?!”
“少爷的意思是……”
“给九皇子递拜帖,说我要亲眼看一下这尸体!”
“少爷!”
“去!”窦章喝道。
石头挣扎了一下还是去了,少爷看起来很冷静,而且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哪怕真的……让少爷亲自确认一下也是好的。
尸体停放在了衙门里头。
是九皇子的意思。
据说九皇子在南王府潜伏期间和这位封七月有过那么一段不可言说的事情,虽然最后剿灭南王府的时候也没放过这位姑娘,可如今人死了,倒是有几分情分了,当然,这些都是听说的,没有实际的证据。
或许九皇子留下尸体是为了寻找宝藏的线索呢。
永安侯不也是因为这个没按时回京吗?
窦章的要求很快便得到了允许,可当他站在存放尸体的门口时候,却一步也走不进去。
哪怕坚信她不会这般死,哪怕……
“怎么?不敢进去了?”身后传来了周琰的声音。
窦章转身,杀意暴涨。
周琰冷冷淡淡的,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华服玉冠,威仪堂堂,和昔日宛若两个模样,“连进去送她一送也不愿意?”
窦章拳头握的很紧,额上青筋暴动。
“少爷。”石头低声提醒,他们不是来闹事的,更不能公然对九皇子动手,眼前这个已经不是之前那可以让他们随意……
窦章转身进去。
小小的房间内就只有摆放在正中间的一张木板床,而木板床上盖着一张白布,白布之下隆起。
那便是……
窦章几乎连呼吸都不敢了,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短短的几步,便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能量一般。
他伸出了手,颤抖着。
久久都没办法去掀开那白布。
“少爷,我来……”
窦章却猛然挥开了,像是自己挚爱的所有物被别人触碰了一般,眼睛猩红的如同野兽。
石头心头一颤,开始后悔让主子来了,若是……若是……那该如何收场?“少爷,不管……”
窦章掀开了白布。
尸体的脸肿胀甚至腐烂,面目全非。
看的让人作呕。
可窦章还是盯着看,一直盯着,嘴角慢慢地勾勒出了一丝弧度。
“少爷……”石头也看了,实在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可少爷他……笑了?那是笑吗?“少爷,这……成了这样子,没可能认……”话还没说完,便见主子转身冲了出去了,“少爷!”他赶紧追出去,便看到自家主子直接冲到了九皇子面前,一拳打了下去,“少爷!?”
窦章这一拳打的很厉害,周琰整个人都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便站不稳了,不但如此,嘴角也渗出了血,而脸上那原本的淡然也彻底消失了。
“少爷!”石头立即上前,将还想继续动手的主子拉住,“想想总兵大人!你想想总兵大人!!”现在能够让主子冷静下来的或许便只有总兵大人了!
窦章甩开他。
不过他还没继续攻击,周琰便先动手了,夹杂着滔天愤怒一般,杀气腾腾地攻了过来。
窦章甩开了石头,应了上去。
两人打了起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那种。
哪怕石头再着急也插不上手。
“少爷!”
这怎么办?
怎么办?!
封七月这死丫头真的害人不浅!
“住手!”章西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打的伤痕累累了,可谁也没有认输更没有停下来,似乎不把对方置于死地便不罢休似得。
都没听他的话。
章西脸色难看的可怕,也没再废话了,直接让人上前阻止。
一个石头拦不住,可一群人总算是将两人给分开了。
“放开我——”窦章依旧疯狂,哪怕已经被摁的动弹不得可也还是继续挣扎,眼睛里的杀意依然阴森,论武力,哪怕周琰也没有落败,但到底还是比上过战场的窦章略逊一筹,眼下哪怕还撑着,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窦章这般疯狂便像是知道了这一点一般。
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便能杀了他!
章西什么也没说,直接上前一掌击打了下去,硬生生地把人打晕了,“将人送回去!”
“是!”石头赶紧领命。
周琰挣扎起身,“章总兵带兵入禺城是想做什么?”
章西转过身,目光刚毅,“末将是为护送九皇子回京而来!”
“哦?”周琰冷笑,“可章总兵刚刚才将想致我于死地的……”
“九皇子。”章西打断了他的话,“眼下正是殿下回京的重要时刻,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情来,损失最大的必定是殿下您。”
“你是在威胁我吗?”
“不。”章西摇头,“末将只是想说,死者为重。”
死者为重。
四个字说的铿锵有力。
周琰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褪去了所有血色,摇摇欲坠的身子不得不借住单膝跪地而勉强维持,死者为重……死者为重——他抬头看向前面的屋子,那里面躺着一具尸体,一具有着她身上所有特征但是他却始终相信绝对不会是她的尸体!
可现在……
现在——
他让窦章进来,只是为了确定!
窦章绝不会让她似得,如果那尸体有猫腻,那绝对和他有关系,可是……可是——
“末将外甥冒犯九皇子,末将回去必定严惩。”章西继续说道,“只是眼下最重要还是九皇子回京一事。”
回京?
回京?!
他一定会回京!
哪怕拼尽一切,哪怕牺牲一切,他都要回去!
他发过誓的!
可是——
周琰低着头,不允许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懦弱,那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罢了,这般多年来,她和他从来都不是一条心,那些所谓的保护也不过是因为她需要他活着!
不过是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罢了!
有什么好在乎?!
原本她就是该死的!
如今,不过是一切回到了正轨上罢了!
一切够过去了!
过去了!
周琰撑起了身子,脸上没有任何一丝不该有的悲伤,哪怕浑身狼狈不堪,却仍旧是钢铁一般伫立着,“那劳烦章总兵了!”
京城,他终于要回去了!
十年了!
他该回去了!
……
石头一直守在主子身边,心惊胆战地等主子醒来。
窦章伤的不轻,被抬回去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当然,也有药物的关系,醒来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石头连话都不敢说的太大,“少爷?”
窦章睁开眼睛就这么盯着头顶,面无表情,好像是还没回过神来,可又像是完完全全清醒。
“少爷?”石头声音都开始发颤了,哪怕是继续闹也好过现在,“您若是……”
窦章坐起身来。
石头心惊了惊。
而这时候,章西进来了。
石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大人!”
窦章看了过去。
章西臭着一张脸,“怎么?伤的还不够要我再打一顿?!”
“他们走了没有!”窦章却问道。
章西一愣。
“叶阊和周琰!”窦章继续问道,“他们走了没有?”
章西眯起了眼睛,“你……”
“舅舅先告诉我,他们走了没有!”窦章继续问道,很坚持要知道结果!
“那尸体……”
窦章沉喝道:“舅舅!”
章西也恼了,“为了一个女人弄成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还好意思朝着我吼?!”
“舅舅。”窦章的语气放缓了一些。
章西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走了!今天早上我亲自带兵护送他们离开禺城!”
“那具尸体了?”
“你觉得呢?”
“一起带走了?”窦章冷笑,眼底泛着森森冷意。
章西也冷笑:“带走了,匆忙烧成了灰带走了!”
窦章戾气乍现。
“怎么?不正合你的意思?”章西讥笑。
窦章握紧拳头,垂下了头。
好!
很好!
连他都不肯说实话!
果然是翅膀硬了!
可他怎么知道的?
那具尸体他也看过,已经成了那样子了哪里还能认出来?连跟她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周琰都认错了,他怎么就认得出来?
难道……
“是不是你……”
“不是!”窦章否认,“我送走她之后便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
“那你怎么知道……”
“舅舅。”窦章没让他说下去,“舅舅,岭南驻军估计得整一整了。”
章西气的脸色都铁青了,这说都不敢说,就怕会给她带来危险吗?他连人都没见到甚至连消息都没有便这般维护,这若是死的真的是那丫头,他岂不是要翻天了?!还有那丫头能闹这一出也不是善茬!“等伤好了就给我滚回去打继续打越族!”
窦章没开口反驳什么。
只要她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为什么知道?
他就是知道,一看那尸体他就知道不是她!
……
九皇子走了,这个在岭南郡蛰伏了十年,最终以平定南王府的大功回京,可谓是风风光光的,而在他走了之后的岭南郡,随着新任命的岭南总督到来,时隔数十年之后,便在大周承佑二十六年这一天,终于真真正正地成为大周的一份子。
淋淋漓漓的细雨落个不停。
哪怕人事两翻新,这春日的潮湿还是没有变。
窦章站在海边的悬崖上,看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大海,心情和那海面一般无法平静,这里便是她骗了所有人的地方,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敢用这样的方法来脱身吧?
可她哪里来的胆子?!
他真的很想现在就去将她揪出来,狠狠地教训一顿,让她长点记性别动不动的便做出这般几乎可以吓死他的事情来!
封七月!
封七月!
封七月!
你一定要好好的!
你若是敢不好,我饶不了你!
饶不了你!
他不能戳穿她,哪怕再想亲眼看着她安好,也不能这样做!
只要她安全就好!
从此往后,封七月便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南王府的事情而找上她!
窦章笑了。
其实这样也是好事!
没有了这层身份,往后便更好处理了。
她做这事的时候恐怕从来没想过这个吧?
一定是!
因为这臭丫头压根儿便没有把她放在心里过!
“你给我好好的!然后,等我去找你!”
他会找到她。
一定会!
到那时候,哪怕她还是不开窍他也绝不会再放她离开!
……
封七月站在一片焦土之上,依稀可以见到的只有那一个个拱起来的土堆,她又回来了,其实不应该回来的,可还是回来。
她想,总该来告个别的。
没有任何的痕迹在。
就好像是那两个人只是躲起来了,永远地躲起来一般。
“七月,走吧。”
这里已经成了禁地,方圆百里不得进出的。
据说是九皇子的命令。
不过哪怕没有人下令,也不会有人再敢来,那场大火的可怕便是重新提及都会心有余悸。
封七月看着前方的森林,也烧毁了不少,若不是后来下了一场雨的话,恐怕整个山脉都会烧完,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据说,南王夫人还精通星象,能预知风雨。
“丫头。”徐真叹了口气,“走吧。”
封七月抿唇一笑,点头:“嗯。”
我走了,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
就此别过。
再见了。
不。
永别。
……
大周承佑二十六年,皇帝任命岭南总督,统管岭南郡的政务,同年,被流放至岭南十年的九皇子周琰回到京城,因其平定岭南郡有功,被封为平王。
承佑二十七年元宵佳节的宫宴上,皇帝遇刺受伤,后经查探乃越族奸细所谓,皇帝大怒,下令全面剿灭越族。
岭南驻军受命出征,期间,总兵章西为越族细作所伤,昏迷不醒,其外甥,定国公长子窦章临危受命接管岭南驻军。
同年年末,越族灭。
这支盘踞在岭南西面长期不服朝廷统治的族群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承佑二十八年,朝廷试开海运,无数人为了那巨额利润而前赴后继,不惧那海上惊涛骇浪。
承佑二十九年,江南一带数道河流决堤,洪水淹没了无数城镇,死伤无数,朝野震惊,皇帝命平王前去赈灾,期间,掀出了大周自立朝以来最大的贪污案。
承佑三十年,因水灾而萧条下来的湖州慢慢地恢复生机。
湖州地处南北交界,水路交通发达,自前朝开始便是商贾聚集之地,南北货物在此地交换贸易,繁华不下京城。
而在朝廷开放海运之后,因汇入大海的渭河流进湖州,而湖州有着渭河最大的港口,更是成了海运的必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