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谓本就怕姜谊怕的厉害,此时见她不满,早已是满头大汗,唯唯诺诺道:“那姐姐说该如何是好?”
姜佩姗年纪小,不知道她这个姑姑的厉害,又是被父母宠坏了的,见姜谊一上来就把父亲训的抬不起头,母亲更是说了一句就不敢再开口,心头不觉涌上一股邪火:“姑母既然知道不该插手我们府里的事,还说这么多作甚?我爹爹是侯爷,自然是他说了算。”
不待说完,就被姜谓呵斥道:“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还不快住嘴!”
姜谊这才注意到了姜佩姗,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这就是姗姐儿吧,听说你正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规矩,打算进宫给淳安公主做陪读?”
姜佩姗闻言,得意地挺了挺胸:“是,贵妃娘娘说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让我进宫。”
姜谊闲闲道:“长辈说话时随意插嘴,也是嬷嬷教给你的?在宫里头再这样行事,你爹就是侯爷,也帮不了你。”
姜佩姗一愣,委屈地撇了撇嘴,却看无论姜谓还是吴氏,都没有要替她解围的意思,只得低了头默默躲到吴氏身后,再不敢开口。
姜谊这才接着冲姜谓道:“别的我也不多说,省得你背后抱怨我偏心,就说一句。衡哥儿这事儿,多的不要,就比照当年你同他娘成亲时办就行了。你同意不同意?”
姜谓只求姜谊不挑他的错,既然开口了,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刚要点头,身后的衣襟却被吴氏扯住了。
姜谓回头,见吴氏正焦急地看着自己,不觉皱眉道:“姐姐发话了,咱们照着办就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句话把屋里人的目光都招了来。
吴氏见大家都瞧着自己,姜衡更是一副探究的模样,不禁有些心慌,说话也不利索了:“不是,就是咱们府上,这些年经过了些事,境况很是不敢跟前头比。”一边说一边动脑筋,压力之下,竟真的想出了一番说辞:“特别是三四年前那事之后,原先府里一直把持着的东北的人参生意也被别人抢了去,京城这边更不用说。现今府里各处都是面上光,实不敢再铺张起来。”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望望姜衡,暗示众人正是因为萧戎惹恼了隆庆帝,侯府才陷入如今的境地。
姜谊对这番话很是嗤之以鼻。宣宁侯府的家底,比之她出嫁前是薄了不少,可想推到萧戎头上去?呵呵,当她不在京中好糊弄么。难道她不知道,自打吴氏进了府,府里各处生意就一年不如一年,能撑到今天还保持着光鲜的外表,全靠她和萧氏那些年打下的底子。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要认真分辩起来,那又是另一回事。难不成自己还要指着账本一项一项同吴氏对吗?
姜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姜谓一眼,看见吴氏有些得意地面孔,不屑道:“府里的庶务,我出阁前打理了四五年,心中是有数的。你说如今不如往日,我也知晓,想来你在庶务这上头上有限。既不擅打理,那就拿出来一部分给衡哥儿媳妇儿吧,让她接手试试。”
吴氏听见姜谊说自己才能有限,本有些慌张,可听到后头让分一部分出去,复又高兴起来,心中直骂自己蠢。与其严防死守不让姜衡染指府里的事务,还触怒了姜谊,不若扔几处半死不活的生意给他就是了,让他焦头烂额去,自己落个一身轻松,还能堵了众人的嘴。心中一喜,正盘算着给姜衡哪几处,却见姜谊从身边丫头那拿过来一个薄薄的小册子。
“方才我说了,衡哥儿的婚事就依侯爷的例。侯爷当年成亲,是我帮衬的,所以父亲让我也留了一份底儿。这上面记着你那时备的聘礼,还有父亲分给你打理的产业,你们就照着这个准备吧。华家不比当年的萧家,嫁妆定是没有衡哥儿他娘丰厚,所以聘礼上你们看着减上一等也使得。但是这几处产业,却是要不折不扣交给衡哥儿的。这也是咱们侯府的规矩,世子成亲后,庶务上必要历练历练,将来接手整个侯府才不致慌乱。”
吴氏只觉得晴天霹雳。这个姜谊,嫁出去十几年了,手里怎么还会有姜谓成亲的礼单!那些产业,她早就打算好了要给洐哥儿留着,是以这些年始终精心打理着。如今姜谊来了这一手,岂不是让自己一番心血都为姜衡做了嫁衣!吴氏郁闷的简直要吐血了,猛然想起自己的打算姜谓也是默许的,忙推推姜谓想让他说几句。只可惜姜谓在姐姐面前向来不敢有一丝意见,只装作没知觉,不理会。
吴氏正着急间,忽又听到姜谊道:“哦,对了,还有一事。”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手里,不会还有什么东西吧。
果然姜谊又示意丫头掏出来另一个册子:“父亲临走前,知道我要把衡哥儿带去大同,念着这一去就是好几年不回来,怕等回来了说不清,就让我把衡哥儿他娘的嫁妆单子抄了一份带着。喏,这个就是了。现下衡哥儿要成亲,这些嫁妆也是时候交还给他了。一事不烦二主,这单子既是我带回来的,就趁着我在京里这几日交割明白吧,我来做个见证,免得将来又掰扯不清。”
吴氏听了,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脑门儿一阵发晕,站都站不稳,只能倚在丫头身上好勉强立着。这个姜谊,简直是魔鬼!
姜洐本来一直躲在一边装不存在,可是吴氏几步退到了他身边,又脸色煞白,呼吸急促,他这做儿子的,若毫无反应也太过不孝。故而心中虽极不愿意,只得上前扶住吴氏,摆出焦急的面孔,高声道:“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儿子扶您坐下吧。”
姜谓本没有在意站在自己身后的吴氏,听到儿子的声音,回头看见吴氏虚弱地似乎坐也坐不住,几步抢了过来,连声道:“快给夫人端杯茶来,叫太医!好端端的,怎么一时成了这个样子?”言语中的关心倒是情真意切。
姜谊瞧见吴氏的反应,已大概知道萧氏的嫁妆恐怕少了不少。心中对吴氏更加鄙夷,故意道:“弟妹身子不适,不如先歇一歇,我们明日再接着议?”
吴氏忙点头,艰难地冲姜谊道谢:“如此甚好,多谢大姐体谅。”
姜谊笑的十分和蔼:“都是一家人,当然要体谅。弟妹这样子,显然不宜劳动。这样吧,你只管安心歇着,另叫个人现在把放着衡哥儿娘嫁妆的库房打开,我和衡哥儿先过去点一点,看一看。这么些嫁妆,不提前清点,交割起来实在麻烦。”
话音未落,就见吴氏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水香榭里,姜谊睡了一会儿,就把姜衡和郭源一同叫过来用晚饭。
“今晚本该是给姑母接风洗尘,可夫人卧床不起,只好我和源哥儿陪着姑母了。”姜衡十分歉意。
姜谊不在意道:“我才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看着就生气,不吃就饱了。有你们两个家伙陪着我就行了。”郭源嘻嘻笑:“娘说的是,旁人如何有你儿子我秀色可餐呢,光看看就能多吃两碗饭。”
姜谊敲敲郭源的脑袋,忍俊不禁:“是是是,自打你俩离了大同,再瞧不见,城里不知多少姑娘难过的都吃不下饭。”
郭源听了,忙一本正经地凑近了些,说道:“娘啊,等你回了大同,一定要将哥成亲的消息散播的人尽皆知,让苦苦等着哥回去的姑娘们死心。要不然,任凭她们一直这么等下去,大同得多出来多少娶不到媳妇的光棍?”
姜衡哭笑不得,干脆将郭源最爱的芋泥从他嘴边夺了过来,郭源忙张牙舞爪着要抢回去。
姜谊笑着看两兄弟打闹,可一想到姜衡的婚事,又忍不住叹气。
姜衡发觉了,拉着郭源坐下,劝道:“姑母别担心了。我知道您是不放心,才冒着严寒千里迢迢地过来给我撑腰。不过今天您也看见了,吴氏再嚣张,她也知道侯府真正当家的是侯爷。至于侯爷呢,一怕您,二怕圣上,真有了什么事,就是您离得远,我去求圣上也是一样的。”说着,故意学郭源的样子,朝姜谊挤了挤眼睛。
姜谊笑骂道:“你们俩,源哥儿没学到你的稳重,你倒学了源哥儿的油嘴滑舌。我就不该放你俩来京城。”又道:“看吴氏今日那心虚的样子,想来动了不少你娘的嫁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说给我听听。”
姜衡肃然道:“那是我娘的东西,再怎么着,也轮不到她来随意处置。既然有单子,她就得照着单子一样一样还给我。”
“那要是确实追不回来呢?”姜谊问道。
“那是她的事。她一个继室,在我娘的灵位面前是要执妾礼的,居然还敢偷偷处置我娘的嫁妆。这事只要认真追究起来,一个妻妾失序的罪名是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