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一闭上眼,就是一大堆花啊树啊的在眼前晃,睡也睡不好,我就是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不然一直想一直想,想的头疼。”瑜楚说着说着,似乎要落下泪来。
莫氏看到女儿楚楚可怜的样子,忍不住上前把女儿抱在怀里,一边低声安慰,一边说:“大姑娘,你妹妹这两天为了这件事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那丫头就是不舒服,不过来回个话,安安你妹妹的心。若是她走动不方便,我让人背了她来。”
莫氏这样说,罗氏和瑜英便不好再坚持,只得派人去叫红叶。
须臾,红叶进了屋,刚向满屋主子请了安,罗氏便开口了:“红叶,叫你来是二姑娘要问问你那天在侍郎府的事情,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便是,不相干的事情不用多说。”
红叶低声答了一声是,没有看罗氏,却飞快地觑了瑜英一眼。瑜英低着头,没有反应。
莫氏等罗氏说完,才开口:“楚楚,你问吧。”
瑜楚心里早就盘算好了,看罗氏和莫氏都发了话,才问:“红叶,那天你叫我去见大姐姐,大姐姐又不在假山上,为什么我会上去那里?”
“回姑娘,那天经过假山时,您说侍郎府的假山位置好,一边可以看到桃花林,一边可以看到园子里的湖,所以上去逛了逛。”
这个说辞和之前她向府里众人说的一样,瑜楚已经从琯柚那里听过了。当时刚穿过来,脑筋还不太灵光,现在再听一遍,瑜楚才回过味来。赏花宴当天,女眷在桃花林赏花,受邀的公子们则在湖边饮酒会文,红叶这么说,就变成了瑜楚有意窥视外男,怪不得自己出了事,莫氏却始终不去深究。
只是瑜楚想不明白的是,堂姐瑜英今年已经及笄,正和严阁老的孙子议亲,在这个关键时候,瑜楚的名声受损只怕瑜英也会被波及。这么好的一门亲事,难道瑜英不想要?
瑜楚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伯父华叙一门心思想和严阁老攀亲,瑜英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心想要出人头地,首辅的孙子都看不上的话,还有谁能入她的眼?
瑜楚装作没有听出红叶的暗示,继续问:“那我是怎么跌倒的?”
“您踩到了假山上的青苔,那天早上落了点雨,青苔上很滑,奴婢想拉住您,自己也被绊了一跤,就没拉住。”这个回答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瑜楚心里暗暗佩服瑜英心思周密。她让红叶也崴了脚,不但极大地增加了整个事情的可信性,还可以帮红叶开脱:我可不是不护着主子,只是力所不能及,没瞧见我也受伤了?不过,假的就是假的,瑜英思虑的再周到,还是有破绽露了出来。
瑜楚打定了主意,没有理会红叶,反而叫了自己的丫头:“琯柚,去把我在侍郎府穿的鞋子拿来。”
琯柚答应了,很快捧来一双鞋。瑜楚示意她拿到瑜英和瑜昭面前。
“大姐姐三妹妹你们看,这是我那天穿的鞋子吧。大姐姐你还说这双鞋配色好看,要照着做一双。”
“你什么记性,大姐姐明明是说你这双鞋有点素了,既然出了孝,出门赴宴应该穿的鲜艳一些。”瑜昭抢着说。
瑜楚暗暗偷笑,她是故意将话反着说的,就是为了激心思简单的瑜昭跳出来反驳,省得瑜英推不记得,不承认她穿了这双鞋。这鞋可是弄清真相的关键。
瑜昭既然已经开口,瑜英也只好有些勉强地点点头,“是妹妹那天穿的鞋子。”
这就好办了。瑜楚又吩咐琯柚:“把鞋子翻过来给大家瞧瞧。”
鞋底一亮出来,瑜英一下子僵住了,手紧紧纂住了帕子。红叶也瞧见了鞋底,脸色一下子变的煞白。
剩下的人里,罗氏若有所思,瑜昭一脸茫然,还是莫氏先开了口:“既然是踩到了青苔,怎么鞋底是干干净净的?”
听了莫氏的话,瑜楚舒了一口气,这就是她发现的破绽。
自从琯柚那里听到了红叶的说辞,虽然当时还没有回忆起事发时的情况,瑜楚却本能地不相信是自己滑倒了。她让琯柚拿鞋子来看时,本没有抱太大希望,却意外地发现了戳破红叶谎言的关键。
那天是瑜楚孝期满后第一次出门,自然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是崭新的,这双鞋就是第一次上脚。而像华家这样闺秀们,出门不是坐车就是乘轿,根本就是脚不沾地。
再加上尚书府要宴客,上上下下都打扫的一尘不染,虽说下了点雨,府内的石板路只是有些潮湿,并不脏。
当然,由于假山上没有安排客人,留有青苔没有打扫干净实属正常,若瑜楚真的是像红叶所说被青苔滑倒了,鞋底肯定会留有青苔的痕迹。可是现在来看,鞋子上除了几枚浅浅的泥点,别的什么都没有。
而且莫氏最疼瑜楚,又有钱,给瑜楚做鞋用的是最好的宋锦。这种料子光泽细腻,柔软亲肤,却最禁不得水,一下水就发皱,做了衣服鞋子只能穿一次,脏了就只能扔。而面前这双鞋,平平展展,一看就没有下过水,决不是洗过的。
被一屋子人盯着,红叶明显有些惊慌,她飞快地看了一眼瑜英,却见瑜英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好诺诺地说:“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莫氏此时已明白女儿的跌倒恐怕不是意外,她又惊又怒,紧紧盯着红叶,喝道:“不知道?你刚才还说二姑娘是自己滑倒的,现在又不知道了?说,是不是你推了楚楚!”
莫氏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红叶身上,瑜楚却悄悄关注着瑜英。只见莫氏说红叶推了她的话一出口,瑜英就轻轻抖了一下,握着帕子的手已经是青筋暴起。只是大家都忙着看红叶的反应,无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被莫氏呵斥的红叶此时已跪坐在地上,面色青白,嘴里喃喃地说着“我……我……”,其他的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罗氏反应快,她暼了一眼看似镇定的大女儿,又瞄了瞄迷惑不解的小女儿,插嘴道:“红叶,当时二姑娘摔倒时就你在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不快如实说来!”
瑜楚忍不住要为大伯母今天的表现喝彩了。她从进屋起,说的话句句听起来都是在关心自己,细想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刚才的这句话就是在提醒红叶,当时在场的只有自己和红叶两个,只要咬死了自己是不小心摔倒了,莫氏再怎么吵吵也只是一面之词,能有什么用?
不行,不能让罗氏再说话了,趁着红叶和瑜英现在心神不定,一定要速战速决!
瑜楚心里焦急,脑筋飞快地转着,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想到这里,瑜楚不再理会红叶,而是看向自己的丫鬟:“琯柚,去把柯小姐昨天写给我的信拿过来。”琯柚只是看了瑜楚一眼,立即答应:“是,奴婢这就去拿。”
瑜楚舒了一口气。她刚才是在虚张声势,柯皎皎这几天并没有给她写过信,她只不过是想借柯皎皎的名字诈一诈瑜英和红叶。还好琯柚是个机灵的,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她。
听了瑜楚的话,满屋的人都有些奇怪,莫氏更是直接问道:“楚楚,柯小姐给你写信了?娘怎么不知道?”
“娘,我也是昨天才收到的,信里面写的内容我本来是不相信的,这才没有拿给您看。就是刚才联想到鞋子,觉得有些奇怪,这才想到皎皎也许没看错呢。”瑜楚说着,故意看向正紧张地听自己说话的红叶:“大伯母说当时只有红叶你在场是没错,可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的可不光是你。”
话音未落,就见瑜英猛地抬起头,看向瑜楚,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又狠狠盯了红叶一眼。罗氏看看红叶,又不着痕迹地瞄了瞄瑜英,也没说话。就连瑜昭也察觉到有些不妥,不安地动了动,却没有开口。直到琯柚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屋内的气氛才有些松动,不那么压抑了。
瑜楚接过信,拿在手里转了转,这才开口:“那天红叶你找的到我的时候,我正在和柯小姐走在一起,对吧?”
虽是疑问的口气,瑜楚却并没有等红叶回答,就接着说:“我跟着你走后,柯小姐觉得不放心,又折回来找我,你猜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瑜昭话一出口,就被罗氏瞪了一眼,她不满地嘟了嘟嘴,没再追问。
“皎皎看到红叶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就跌倒了,滚下了假山!”
话一出口,就听到身边的莫氏猛地抽了一口气,失声道:“什么?!”
瑜昭嘴巴比脑筋转的快,脱口而出:“你胡说!”瑜英似是诧异似是疑惑地说:“不会吧,柯小姐是不是看错了?”罗氏听了赶忙附和:“对对,离的那么远,看错了也是有可能的,红叶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怎么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唯有莫氏,完全没有质疑女儿的话,只是紧盯着红叶:“你这个恶奴!刚才楚楚都拿出证据了,你都不承认,现在有柯小姐做人证,你还有什么话说!”
瑜楚心中一阵感动,莫氏的反应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也是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自打穿越,瑜楚在这时才有了些归属感,对身边的莫氏也生出一丝孺慕之情。
地上的红叶已经是抖如筛糠,却依然嘴硬:“奴婢,奴婢绝没有推过二姑娘,不知道柯小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说。”
红叶的反应也在瑜楚意料之中,她早已想好了对策,故意说:“那依你说,皎皎是在污蔑你了?我要是相信皎皎不信你,你定然是不服的,不过好在皎皎的父亲柯府尹是有名的断案如神,不如请他来审一审,定然能让真相大白。还有奴才伤害主子,按律该怎样处置,也要请教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