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5
中国南海 双体穿浪型间谍船“无瑕号”
11:50
蔚蓝色的海面上“之”字行进的双体穿浪船走得平平展展,好像栖在诺大一张绿叶上的小虫子,爬得怡然吃得贪婪。在它的身后长长的拖着两条白色的航迹,就像拓字描红的笔画,每一撇都描得有板有眼,每一捺都画得有模有样。然而,就在这一折一返之间,水上水下的所有细节便随时随地的纳入了它的法眼,水纹水况的全部底细也点滴不漏的存进了它的记忆。
双体穿浪型的船影好似劈着叉的大裤衩,拖曳式线列阵声纳就从它的裤裆底下伸出来,粗粗大大的钢缆像条长长的尾巴,悄然隐没在航迹中迤逦竟达两公里。“无瑕号”保持着5节的低航速,在流体噪音和船体机械干扰最小的状态下磨磨蹭蹭的向前航行着,密布在线列阵上的高敏度水听器则遍撒蒺藜,伸长了的耳朵给这周边近千公里的海域来了个翻箱倒底。
世界顶尖级的谍船,现役最高端的装备,每有出动必然都是大手笔,此次长途远袭旨在围剿094,自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明地里拿着和平科考当幌子,暗地里却出动神盾和海狼,更有中情局的高手临前指挥,加上此前研判的结果毫无悬念,因此,“无瑕号”更加的肆无忌惮,几乎是横行于中国的海疆。
这条著名的间谍船就这么大模大样的走在中国的南海,这部“海上吸尘器”就这么招招摇摇的搜集着中国的情报,很多年来, 霸主的野心不断膨胀,霸主的手脚不断伸长,霸主的淫威不断暴涨,在此之下世界变得闷声不响。
于是,擅闯别国的领土成了习以为常的自由,肆意窥探他人的隐私成了聊以自慰的爱好,粗暴干涉别国的内政成了自以为是的信条,而快速成长中的国家便自然而然的成了打压的目标。所以,中国再隐忍也是靶子,中国再低调也是招摇,唯有迅速的壮大,才是最有力的自保。
埃德蒙迎着风站在船首,脑海里闪过一段经典的画面,耳畔似有熟悉的旋律响过。他一时把持不住,不由自主的伸展开双臂,身上那件白色的亚麻料西装随风鼓噪起来,在海风中不安分的飞舞着,就像是呼扇着翅膀一样。于是,他的心情也跟这海鸟一样,和着听不见的旋律飞翔。怦然悦动之中,跃过了船舷,飞过了海面,直达远方。
眺望着平静的南中国海,埃德蒙的眼里情不自禁的折射出贪婪,他感慨颇多的想: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回来了,管你远海近海,全世界的海洋都任我徜徉。随即,一种报复后的满足与得意袭上心头,他不由得把胸脯挺得老高,兜满风的裤脚也跟着发出疯狗一样的喊叫。
埃德蒙已经不是第一次跨越大洋来闯南海了,但他却不愿意提及上一次的难堪经历,宁愿把它埋藏在记忆里,默默的忍受着心病的侵袭,那可是他心头永远抹不去的痛啊!埃德蒙为此直不起腰也抬不起头。正因如此,他连睡梦里都想着重返南海,好让心魔得驱、心结得解。
还好,他终于回来了,手上有了更大更先进的“无瑕号”,足以取代又老又丑的“鲍迪奇号”,虽然初入南海便有些不顺,但是,哀兵之态的埃德蒙还是强打起精神,硬装成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心里意淫般的奏起了欢快的曲子,以期借此将那缠绕在耳边的引擎轰鸣声,以及y-8 俯冲时的巨大身影全都删除得一干二净。
就在埃德蒙尽情徜徉于他的心灵之旅的时候,“无瑕号”又到了它之字形的折返点了,就见船体的一侧引擎音噪骤然降低,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尾流却突然变得强劲起来,立时,船体的周围涌起了强大的乱流,它们汹涌着径直扑向了船头,但很快,阻挡的水流就从空荡荡的“裤裆”底下顺利的穿过去了,出人意料的,这条怪异的船型竟在转弯的时候表现得那么的轻松。
一直独站船头的埃德蒙随着船体一起转向,透过无遮无挡的甲板,他得以三百六十度的欣赏了大海的景象,到了此刻,他已将心头的阴影全部抛诸脑后,心情舒畅得就像头顶上飘浮着的云朵一样。忽然,有一个声音隐约在他的耳畔回响,细一品味才发现,原来是阵阵肠鸣在低吟浅唱:
“是时候该补充些营养了,别忘记,你可是个早产儿喔!”
哦,时间过得好快呀!才这会儿功夫就饿啦!不是刚刚吃过早餐吗?他恍惚记起有过一杯冰水和一阵腹胀,他这才明白,原来,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有摄入过任何的养分。而一杯冰水加上几个凉屁早就把他的肠胃排空了。那么,好吧!先去填饱了肚子再说吧!
埃德蒙在心里应允了自己的请求,于是,他朝着大海扫了最后一眼,接着,就准备转身往舱门口走去。不想,饥饿的心理暗示竟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一阵晕眩突然袭来,除了脚下的船体不动之外,他感到天海一体争相摇晃起来。埃德蒙赶忙闭上了眼睛,暗自提醒着自己:不过是短暂的低血糖而已,稍忍片刻就会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二腿随即发软,身在空荡荡的甲板上,却是一个没抓没挠的地方,他想坐没法坐想躺没法躺。埃德蒙只得苦苦支撑着,像个自虐的苦行僧一般。好在水浅时短熬过了苦海终将靠岸,挨到了眼前的黑夜退去白昼降临,他这才敢慢慢的睁开眼睛。不料,刺目的阳光迎面射来,立时令他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淹没了碧空如洗的蓝天,海天相连处只剩下了水汪汪的一片。
早产儿体质虚弱由来已久,但这并没有妨碍“学者”成为无间行里的佼佼者,在他的过往经历当中,“学者”的智力优势弥补了他的体弱短板,这么一路走来的感觉还是满轻松的,唯有最近这二十四小时内的不凡遭遇,才使他真正感觉到疲于应付的苦不堪言,这几乎把埃德蒙的“学者”外表打回到原形去。他曾经心力交瘁的萌生了放弃的想法,虽然只是那么一瞬,却也令他深感愧疚,于是,很快就被他出人头地的野心逼退了。
可怜的埃德蒙赶忙摘下了镜片,掏出纸巾来擦干了两眼,立时,好似潮水退去陆地重现一样,埃德蒙眼中的世界也是阴阳初分洪荒初开,但他总算还是分清了天空陆地和大海。“学者”勉强支撑着身体,整了整仪容恢复了本色的模样,而后,他执拗的要把这最后的一眼看完才肯回舱用餐。于是,湿漉漉的目光透过镜片投向了远方,终于,他在海天交接的水际线上找到了落脚点。
他看见蓝天碧透绿海清泛,海天之间一条水线横陈清晰亮眼,隐约间现出船影憧憧白帆点点,埃德蒙的晕眩才过脚跟也刚刚站稳,人还处在懵懂迷幻之间,此刻所见全被他当成了疑船影幻,还当是自己头晕眼花才看得纷乱。于是,他定了定神眨了眨眼,举起望远镜来定睛再看,霎时,他的面孔僵硬表情冰冻,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望远镜像架空荡荡的秋千一样吊在脖子上,有气无力的悠荡了几下便停了下来。
虽然是短短的一瞥,却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种震撼就如同一柄重锤砸开了他的婴儿暖箱,一切自他出生以来所依赖的生命保障,全在那一刻里毁坏得不成样子。而他很久以来寄居的精神殿堂,也在同一时刻上崩塌成残垣断墙。“学者”像只被抽去了大筋的螳螂,立时变得虚弱无力佝偻着身子瘫软在甲板上。
他看见了数不清的渔船,密密麻麻足有成百上千,此刻,正黑压压的迎面扑来,把个偌大的海面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埃德蒙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势,不由不惊得肝颤吓得胆寒,恍然间觉得仿佛掉进了虎穴陷身于龙潭,于是,他禁不住哀鸣嗟叹:哦,上帝呀!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怎么可能聚集起这么多的渔船呐?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国家啊!
就在埃德蒙惊魂未定之际,蜂拥而来的渔船已在百里之外停下了脚步,它们背靠北面朝南,齐刷刷的驻了锚落了帆,而后,大船布阵小船组团,膀挨膀肩并肩,头接尾尾相连,面对着“无瑕号”摆出了一个一字长蛇阵来。
这阵势好不一般,往远处看,蜿蜒数千米曲而不断,艨艟上千艘多而不乱。从近处观,铁甲海监一马当先,渔政快船镇住两边。细品中间,远洋机帆奋勇上前,拖网小船穿插其间。真正是一幅人民战争的恢弘画卷。
但见阵首沉稳,含起一团吞食天地的强悍火焰,再看阵尾轻卷,压住一股横扫寰宇的铁血精神。突然间,就见一字长蛇的正中间船阵大开,门启处,一艘快艇跃然突现。只见它艇首高昂压住碧浪,宛如乌锥扬蹄赤兔脱缰。再看它艇尾低压激流湍急,好似青龙倒拖画戟反提。就见这艘小艇催开引擎纵开马达一路疾奔而出,直冲着正对面的这条双体穿浪型的大船而来。
一时间,蓝天屏气碧海敛声,海风驻脚海浪复平,偌大的海面之上安静得就跟只有这一人一船一样。惊骇之下的埃德蒙慌忙从懵懂之中醒来,暗嘱自己不要惊慌以免失去了定力。他一边稳住心神一边急闪双目留心观察起远近的态势来。他想,既然千船并发显而易见是有备而来,而以长蛇列阵足见其守意明显,既然如此,以我双体穿浪型谍船的吨位航速优势,对付这艘单骑掠阵的小小快艇也就不足为惧了,单单使用船上的水喉就能打他个人仰马翻。
这时,他慌忙闪动近视眼,细细观看那驾艇之人,才发现,原来艇突威猛全仗着人更强悍。就见这人赤膊赤脚铲骑在摩托艇上,就像是护海之神正踏浪而来。只见他宽肩阔背露出一身精轧凸起的肌腱,肤黑面俊显现出一股阳刚正气大义凛然,剑眉朗目闪烁出一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正是:“明箭”闹海显英雄,陈墨特战第一勇。
就在快艇这一起一落之间,他从艇首的水线下似乎看见有锐利的寒光在闪。埃德蒙禁不住心里随之一寒,才舒坦不久的胃口又开始隐隐发难。埃德蒙惊叫一声:不好!决不能让此人靠近船舷,不然,拖曳声呐不保。于是,他一边扭头朝舱门狂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
“警报,快去打开水喉!”
呜!
随着“学者”的喊声落地,“无瑕号”上立即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跟着,便有几个人奔出舱门朝着船头跑去,在那里,一架高压“水喉”正被剥去罩衣,于此同时,大口径节流阀门的笨重手轮正被两个人轮番转动着,很快,一股强大的水流便从炮口一样的龙头喷嘴里激射而出,长长的水柱刺破长空,打破了海天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