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陆泽铭听出陆橘话里的埋怨,枯瘦的脸颊鼓了鼓,一时竟无法反驳。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陆橘眼睛红红的,闻言吸了吸鼻子,仰起下巴。
这话应该跟逝去的母亲讲,而不是跟她说!
可陆泽铭竟然话锋又转了回来,“但我还是希望你去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当年我将你母亲带走,事实已经证明是我错了,我怎么能再让你犯一次错?”
陆橘觉得自己简直无法跟他沟通,“爸,当年你是为了证明自己,全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让妈妈受到了冷落,再加上思念家人所以妈妈才会郁郁而终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变得跟妈妈一样?”
“那慕家小子就不忙于工作吗?”陆泽铭道,“我看他忙得很!在他眼里,你绝对不会比他的集团更重要!”
陆橘一噎,脸上迅速被怒色所填满,“爸,你是在嫉妒他成功了吗?”
同样都是白手起家,陆泽铭一直磕磕绊绊,就算最后得到了慕老太爷的资金援助,也免不了还是一个破产的命运,虽然这才是绝大多数创业者的结局,但是慕倾袂很明显不是其中一个,他成功了,而且是成功人士当中的成功者。
在脱离家族的情况下一手创立了慕氏集团,成为帝都首富。
陆橘不排除这其中可能会有慕老太爷暗中帮助的作用,但是慕倾袂的确是拥有着成功的能力的。
父女俩的对话逐渐开始往‘口不择言’的方向发展,陆橘被气得眼睛通红,一直都隐忍着不哭出来。
当年母亲因为父亲流的泪水已经够多了,她才不要再在父亲面前哭!
谈话的结果不欢而散。
陆橘盯着通红的眼眶,在寒风当中吸了吸鼻子,看着父亲决然离开的佝偻背影。
到底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与父亲之间永远都不能互相理解?
到底是谁错了?
陆泽铭走出茶室,顺着来时的路向外走,结果刚转过一道走廊,就差点撞倒了一个藏在拐角处的小团子。
“哇!”
小团子往旁边一躲,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陆泽铭愣了一下。
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从这个小女孩儿的身上看见了陆橘儿时的影子,目光澄澈惹人喜爱。
“你是……妈妈的爸爸吗?”
九儿歪着头打量他,像是有些不太相信。
妈妈的爸爸?
陆泽铭眼底一道茫然,双眼当中忽然多了一抹奇异的神色,“你是九儿?”
“九儿,”慕倾袂从不远处走过来,将九儿抱在怀里,声线平和却暗含责备,“为什么偷跑过来?”
“因为……”
九儿在他怀里对手指,“因为九儿想见见妈妈的爸爸。”
陆橘也从茶室里转了出来,一眼看见他们三个人在走廊里站着,楞了一下。
陆泽铭却是最快反应过来了,低着头快步从慕倾袂身侧走过去了,临走之前,又看了九儿一眼。
“妈妈的爸爸怎么走了呀?”
九儿不解地伸长脖子往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偏头不解地看着陆橘。
“妈妈?”
陆橘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摸摸九儿的头,“妈妈的爸爸,你该叫外公。”
“外公?”九儿重复了一遍,小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地,带着一点儿新奇,又问道,“那外公怎么走了呀?”
“他……有别的事情。”陆橘收回手,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慕倾袂一见便知道他们方才的谈话定然也是不欢而散,一手抱着九儿,一手握住陆橘的手,“没事,我们回去吧。”
陆橘感受到慕倾袂掌心的温度,点点头,“嗯。”
……
元旦祭祖。
慕凌菲忙活了一整天,昏昏沉沉的,直到这一天的尾声才有自己的时间清净清净,喧嚣了一天的耳根此刻却不怎么习惯于如此的寂静,有些嗡嗡的耳鸣。
慕凌菲往森林深处走远了一些。
当初她跟林非禹在这里遇险之后,森林的安保措施就提升了许多,最外围还设置了红外线的防护网,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报警。
不过为了避免有草木皆兵的情况发生,报警系统并不会覆盖全宅,而是由一个联系网筛选,如果是真的有情况发生,才会传到‘总网’去,再做出措施,说来费时间,但是这系统十分强大,传递信息再加上筛查,最多只需要五秒的时间。
因此,慕凌菲最近倒是喜欢上了这座森林。
难得的闲暇时间也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坐着休息,总是出来这座森林透气,如果是夏天,草木花香,那就是一个天然氧吧。
前些日子林非禹带着她在这座森林里‘逃亡’的每一个瞬间还历历在目,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有精力来担心她会不会害怕。
慕凌菲蹲下来,又靠着树桩缓缓坐下,仰头看着如盖的森林遮天蔽月。
冬季夜晚的森林无比安静,连虫鸣都没有。
“唉……”
慕凌菲闭上眼睛叹气,“你没事了吧?但你没事的话,怎么不告诉我呢?”想到这里,竟然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怨气。
想了想,又无奈地道,“算了,就当是你已经没事了吧,不通知我就不通知……”
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她正望天胡思乱想着,身后忽然传来脚踩枯枝的声音。
咔嚓一声。
“谁?!”
慕凌菲心头一惊,她明明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可以打扰了,怎么会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过来,而没有惊动任何‘安全网路’?
来人半幅身影隐在树后,月色投下丝丝缕缕的银辉,铺洒在他身上,能看到修长挺拔的轮廓。
慕凌菲眯了眯眼睛,在发现情况那一刻炸起的汗毛却开始缓缓落下了,“……谁?”
“姑娘,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我们来做些有趣的事情吧?”,朦胧的月光点亮那人如玉的面庞,他从树后的阴影中走出来,轻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并让人觉得难以容忍,手里竟然还拿着一串棉花糖,声音低了一些,“想我了吗?”
“……”
“你有病吗你!”
慕凌菲大步走过去,“跟我玩儿什么邂逅?谁放你进来的?关老么?那个老家伙!”
她走过来,伸手就在林非禹的肩头搡了一把,“你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打电话来告诉我?反而跑到这里来吓人!”
“我说,”林非禹被她推得斜斜靠着树干,不知是不是月色的缘故,他的脸白的发光,语气似无奈,“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么?”
“还让我温柔?!”慕凌菲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
后面的话却像是被卡住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林非禹微微垂眸,看着朦胧月光当中慕凌菲气呼呼的脸,眸色温柔,“嗯?”
音色也温柔,诱哄一般。
“你知不知道……”慕凌菲无处可看,也不想抬头,就瞪着林非禹手里拿着的那棉花糖,声音却像是被压在了喉咙底下,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我错了,对不起。”林非禹服了软,将棉花糖举起来,递向慕凌菲,“别哭了,好么?”
“谁哭了!”
慕凌菲炸毛一般猛地抬起头,瞪大的眼睛里有水花倔强地一圈圈儿转着,就是不肯示弱落下来。
“好……是我哭了,好不好?”林非禹脸上有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却还是坚持着微笑,伸手招小狗儿一样招招她,只是声音里仍然有压抑不住的痛意,“过来,扶我一把。”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