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妮似乎看出了她的紧绷,不急不慢地道,“我奉劝你,你最好别相信我哥哥,他跟你说的一切都是在骗你。否则你出了车祸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可如果柳丞哲是你哥哥的话,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陆橘盯着她。
“你还真是好笑啊,从前我骗你的时候,你信了,我现在告诉你真话,你却又怀疑我?”柳小妮笑得几乎溢出眼泪来,过了一会儿才停下,揶揄地看着她,“我良心未泯不行么?”
“你以前骗过我?”陆橘迅速拧眉,“你骗我什么了?为什么骗我。”
柳小妮一怔,旋即冷笑着摇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抓重点啊!”
陆橘:“……”她总觉得柳小妮的笑有些不怀好意,不,不仅仅是她的笑,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高深莫测的诡异,陆橘默默在心里思考柳小妮是个精神分裂患者的可能性,一边道,“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迟早都会想起来的。”
她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你要回去?”柳小妮长腿交叠在一起,靠着椅背抱胸看她,也并没有想要阻拦的打算,“你不是偷跑出来的么,现在还回去干什么?”
陆橘站在原地,沉默地盯了她两秒钟,没有说话。
柳小妮顿了顿,而后轻笑一声,“这么看我干什么?好好……我承认,我的确是一直都在医院附近守着来着,可惜我哥一直都没给我机会进去找你。”
“我现在可以明确一点,”陆橘盯着她,眼底泛着犀利,“无论我有没有失忆,我都很讨厌你。你跟你哥哥之间有什么矛盾我也不想清楚,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因为你说的任何诋毁他的话而怀疑他。”
柳小妮被她忽然变化的气场激的一愣,从前陆橘虽然也会出现让人头皮发紧的时刻,但是现在的她眉宇间更多了一些黑暗气息的冷漠,就像是久处地狱之人在光芒下散发出来的格外引人注目的寒冷一般。
柳小妮顿了顿,开口道,“那看来我们之间确实磁场不和。”
陆橘又看了她一眼,拎起袋子便转身向外走。
“等等——”柳小妮叫住她。
陆橘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真的……只拿我哥哥当朋友?”柳小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浅浅的试探。
她并不知道陆橘住院期间都发生了什么,如果陆橘已经失忆了,又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天内就将柳丞哲当成朋友,总之陆橘不可能真的选择性失忆,只选择自己讨厌的人或事物忘记,那这也太可笑了。
看来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推门走出去了。
柳小妮在卡座里又坐了一会儿,对这件事却也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只好回到陆橘刚才和她说的一句话上。
她跟她哥哥之间有什么矛盾啊……
柳小妮歪着头仔细思索了一下。
或许就是彼此的立场与观念不同吧,血缘上他们是兄妹,是彼此遇到困难都可以相互携持帮助的家人,但是在其他方面,他们却的的确确的是对手。
这样看似矛盾的关系,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矛盾。
柳小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么做,或者单纯地就是因为自己失败了,所以也不想让柳丞哲成功。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肮脏不堪的泥沟里滚爬的生物,凭什么你把我踩下去了之后还能重归阳光?
我的好哥哥……
这家族之路如此漫长,如此肮脏,咱们谁也别想跑!你得陪着我,慢慢走。
——
陆泽铭裹着黑色的厚羽绒外套,在一座的小区门口徘徊了良久,天气很冷,保安大叔缩在保安亭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警惕地盯着他。
陆泽铭又晃了一会儿,察觉到保安的视线之后很有些尴尬,于是走远了一些,又抬起头往小区里面张望着。
小区保安可能认为这个人非管不可了,于是拎着警棍走出保安亭来,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用生硬的语气冰冷地问道,“喂,你找谁啊?”
“我……咳咳——”
陆泽铭刚要开口,就被一股冷气击得先咳嗽了好几声,嗓音也变得浑浊沙哑,他不得不弯下腰来狠咳了一阵,然后才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因为猛烈咳嗽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保安,费力地道,“我找……住在这栋楼的业主,我找……我弟弟。”
“你弟弟?”
那保安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泽铭,眸光在他手中拎着的礼盒上落了落,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
然后他问道,“既然找你弟弟,为什么不打电话让他出来接你?”
陆泽铭的表情有些难堪,而后道,“我没有我弟弟的电话……”
“你说什么?”保安瞠目结舌,又接着问,“你亲弟弟?”
陆泽铭缓缓点头,声音里有些苦涩,“……亲弟弟。”
“呵呵,”保安这回冷笑了一声,目光里带着一些意味深明的讥嘲,大概是见陆泽铭方才咳得实在惨烈了,这会儿才没有恶语相向,只是挥动胳膊的动作像是在驱赶一条狗,“快走吧快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大雪封天的,赶紧回家!”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大哥?”
陆泽铭像是瞬间被冰封住了般,僵硬地扭转脖子回过头,“泽涣……”
暖融融的客厅里,陆泽铭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缓缓暖和着被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指,身侧的单人沙发坐着陆泽涣。
陆二婶在厨房里进进出出,表情很有些不屑,讽刺道,“真是厉害啊,我让你去楼下买袋盐,你竟然给我捡回来了一个大活人,下次我让你出去买米,你是不是还得捡回一窝乞丐啊?!”
陆泽涣推了推眼镜,有些不满地道,“兰英,你说话不要这么刻薄。”
陆二婶闻言叉腰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姓陆的,你说谁刻薄?你怎么不说说她亲闺女是怎么对我这个二婶刻薄的呢?!”
林兰英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去慕宅,结果被陆橘奚落一番赶出来的场面。
现在一想起来心里还窝火的很!
“别吵,”陆泽铭放下茶杯,僵硬的手指终于舒展了些,他有些局促地开口,“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
“能过得怎样?能过得怎样?!哎呦,追债的都堵到门口来了,差点没被人家给带走呢!真是精彩的不得了啊!”林兰英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返身回了厨房,砰地一声关上了厨房的门。
玻璃门震动的声音嗡嗡响了片刻,陆泽涣对着厨房的方向张了张嘴,半晌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向陆泽铭,“哥,你这半年,到底是去了哪里啊?”
陆泽铭低头啜了一口茶水,声音却还是干涩得很,“就不提了吧……”
陆泽涣愣了愣,却也没有坚持再问,拎起茶壶又给陆泽铭添了茶水,“行,人回来了就行,不提了,不提也罢……”
水蒸气氤氲在茶杯上方,陆泽铭盯着茶杯里漂浮不定的茶叶,有些神思不属。
陆泽涣问他,“哥,你回来的事情,陆橘知道吗?”
陆泽铭回过神,“嗯……是她先找到我的。”
“这样啊……”陆泽涣点点头,想到了什么,眉宇间舒展开一抹欣慰的色彩,“你回来就好了,等陆橘出嫁的时候,你也可以陪在她身边。”
“出嫁?”陆泽铭抬起头,眉头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