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昨晚有客人去我们那边吃饭,听说,顾家有人在变卖顾氏的股份。”
顾世安的脸色立即就变了,变卖股份这是大事。怎么会无缘无故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就变卖股份?
她的脑子是有些混乱的。原本是立即要问常尛是谁在卖的,正要开口,她的身体就僵了僵。
她很快回过神来,立即就匆匆的朝着玄关处走去,边走边挤出了笑容来,说道:“我出去一下。”
她是怕常尛担心的,又说道:“没事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次不等常尛再说话,她就匆匆的关了门下了楼。
顾世安的脑子仍旧是混乱的,顾家的股份,早从她爷爷过世起,就已均分给了除了她与她父亲之外的顾家儿孙。
她现在能想到卖股份的人,就只有顾潜。
她就想起了那天在陈效办公室里他说的话来,顾世安边下着楼就边拿出手机来给陈效打电话。
她现在要确认,变卖股份的到底是不是顾潜。
其实,她自己已是知道了答案了的。
顾世安的心里头冰凉的一片,他明明答应过,看在奶奶的份上他不会……
她完全不敢想象,奶奶要是知道她还在顾潜就变卖股份吃喝玩乐,她甚至不敢想象她会被气成什么样。
陈效的电话迟迟的没有接通,在顾世安正准备挂断重拨时,电话总算是被接了起来。
陈效的那边吵吵闹闹的一片,大抵是在应酬。顾世安的脑子经过冷风一吹,已是冷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你现在在哪儿?我想见见你。”
陈效在电话那边是懒懒散散的,也不问她什么事,说了自己在的地儿。
顾世安挂了电话就立即上前拦了车,然后告诉司机要去的地儿。
大抵是因为年关的缘故,两边的道路上行人比平时多了许多,商场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灯笼,四处一片喜迎新年的气象。
顾世安往外看了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念头冒出来,她克制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路上堵车,到陈效所在的地方时已是四十分钟以后了。她下了车就给陈效打了电话。陈效大抵是猜到她到的时间,这次倒是很快就接起了电话来,让她去酒店的七楼。
顾世安上楼时陈效刚从包间里出来,楼上僻静,倒没什么人来往,他看了顾世安一眼,问道:“什么事?”
他的语气淡得很。
顾世安抬头看向了他,说道:“顾潜是不是在卖他手头的股份?”
陈效这下就睨了她一眼,说道:“你来就是问这事?”
他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这事儿,在他眼中大抵算不上事。
他并不惊讶,顾世安已完全能确定卖股份的人是顾潜。她微微的退了半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答应,这事不会惊动奶奶的。”
既然已经变卖股份,这事儿老太太肯定会知道。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陈效是有那么些不耐烦的,说道:“现在惊动了吗?”他说完又扫了顾世安一眼,冷冷的说道:“既然不相信我,还来找我干什么?”
顾世安一时说不出话来。
陈效原本是立即转身就要走的,走了两步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了顾世安一眼,略带讥讽的问道:“顾家的事儿,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语气里多少带了些玩味。
顾世安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抬头看向了他。
陈效还未说什么,不远处包间的门打开来。有人从里头出来叫了一声陈总。
陈效这下就没说话了,走了过去。
他的应酬还没完,顾世安原本以为他是要回去了的。谁知道他只是同那人说几句话,又倒了回来。扫了顾世安一眼,说道:“还呆着干什么?”
他说着就朝着电梯口走去。
顾世安迟疑了一下,想问他不用再回去了吗,到底还是没问,跟着他进了电梯。
陈效进了电梯就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顾世安是不懂他才那句‘顾家的事儿’是什么意思的。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效就斜斜的睨了她一眼,说道:“你还真不知道?”
他这是明知故问,顾世安没有回答。
陈效缓缓的吐了一口烟雾,看着顾世安,说道:“顾奶奶的手里握有顾氏一小半的股份你不知道?”
顾世安的父亲在和她的母亲结婚时就被逐出顾家,已没有任何的继承权。所以关于股份这事儿,她是未去在意过的。但老太太的手里握有股份,这是正常的。
听到这话她就看向了陈效,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效倒是没有吊她的胃口,掸了掸手中的烟灰,继续说道:“顾氏的股份,除去老太太手中的,你大伯二伯三伯手里的股份都相差不多。”他说到这儿微微的顿了顿,看向了顾世安,说道:“他们都在说,你奶奶手中的股份,是要交给顾氏真正的掌权人的。并非是以遗产的方式让大家均分。”
这些顾世安同样也是未听过的。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看着陈效问道:“这些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陈效走出了电梯,回头睨了她一眼,说:“从哪儿听说的重要吗?”
顾世安这下就没吭声儿了。
陈效并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淡淡的接着道:“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事会捅到顾奶奶面前。现在,着急的应该是你二伯和你二伯母。”
他的唇角带了淡淡的讥讽。说着就往他的车旁走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顾世安的脑子里是混乱的,一时并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效坐进了车里,却并没有开车的打算。像是猜到顾世安没懂似的,嗤了一声,指了指他自己的头,说道:“动动这个,它不是摆设。既然有传言说你奶奶手里的股份是要交给真正的掌权人的,不管到底是不是这样,老太太现在的态度还不明确,你二伯二伯母就不可能冒这险,将这事儿捅到老太太跟前。非但不会捅出去,还得想办法死死的瞒着,不让你大伯和三伯知道。老太太在这股份就保不住,你觉得老太太手里还可能交给他们么?”
是了,这事儿一旦捅到了老太太的跟前。老太太大怒之下,更不可能再将手里的股份交给他们。
而她二伯一家,这些年留在老宅里,做出一份尽心尽力的样子来照看老太太,为的,可不就是老太太身后的东西。
老太太身后所有的东西里,最有分量的,自然是她手里的股份了。
陈效说得那么清楚,顾世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说松了口气儿的,又有那么些的茫然。
陈效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往外看了一眼,吐了吐口中的烟雾,说:“喏,出来了。”
顾世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从电梯口匆匆走过来的,可不正是她那二伯和二伯母。
两人的穿着均是正式的,边走边争执着什么。大抵是事情没谈好的缘故,两人的脸色均不好看。她的二伯应该是喝了不少酒的,走近了甚至能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她的二伯母已许多年不出来应酬,果真如陈效所说,他们俩才是最着急的。
顾世安一路急急的赶来,这会儿才真正的稍稍的松了口气。只要不闹到老太太面前,闹成什么样,都与她无关。
她的二伯二伯母很快上车离开,停车场里陷入了寂静中。
她是想找点儿话来说的,却一时找不到可说的。她贸贸然的过来找陈效,如陈效所说,到底是不相信他的。
以往他肯定早就拂袖而去,也不知道今天哪来的耐心,竟然还一一的剖析给她听。
顾世安此刻是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的,到底还是呐呐的说道:“对不起。”
陈效扫了她一眼,对此并未有任何表示,问道:“回老房子那边?”
他这样子,显然是要送顾世安回去。
顾世安是不自在的,问道:“你那边的应酬……”
他中途就走,也不知道事情谈完了没有。
陈效的唇角勾了勾,懒懒散散的说道:“什么事也比不上我媳妇儿重要,不是么?”
他是没个正经的,顾世安这下就不吭声儿了。
陈效很快就发动了车子,待到驶出了停车场,他才带了些玩味的看向顾世安,问道:“你是从哪儿得知顾潜在变卖股份这事儿的?”
顾世安的身体这下就僵了僵。是了,他刚才说过,这事儿她的二伯母一家在想尽办法的瞒着。这就说明,这事儿知道的人应该是寥寥无几的。常尛说她是听客人聊天时说起的,这也太巧了。
她怎么都不能告诉陈效是听常尛说的,就含含糊糊的说道:“出去的时候听人说了几句。”
陈效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追问下去。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顾世安的心里装着事儿,更没有开口。她越是想,越是觉得常尛知道得太过巧合了。
顾世安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这种巧合的几率是小的。但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
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着,不让陈效看出一点儿异样。
车子驶了没多大会儿陈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骆莐,他看了一眼,就切了蓝牙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的骆莐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嗯了几声,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将蓝牙摘丢在一旁,淡淡的说道:“过年他们都会过去。”
顾世安一时是没反应过来的,隔了会儿才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陈正康一家。
原来那天她的话他是听进去了的。
但陈正康一家都过去,齐诗韵那边还不知道他怎么交代。这样‘一家人’在一起过年,怎么都是透着尴尬的。
顾世安就沉默的点点头,说道:“放假我就过去帮忙。”
陈效不置可否,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奶奶现在还不知道。”
顾世安又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问道:“他们是过年那天过去吗?”
陈效就睨了她一眼,说道:“你以为是我去请的?”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的嘲讽来,说:“你觉得用得着我去请么?”
是了,哪里用得着他去请。陈正康是一直盼着回老宅的,只要他随便放点儿消息出去,他自己就回来了。过年么,回来尽孝正常得很。
顾世安这下就不说话了。齐诗韵那边,顾世安是怕闹腾起来的,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婆婆那边……”
这些年来,齐诗韵和陈正康之间都是冷冷淡淡的。已经闹够了,并未再怎么闹过。
但如果陈正康带着那个女人一起回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不会太平的。
陈效是烦躁的,没有再说话。
顾世安这才知道他做这个决定齐诗韵是不知道的。这事儿上她是完全帮不上忙的,她没有再说话。
因为提起了陈正康的缘故,接下来的时间里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子到小区外停下,顾世安关上门还未说话,陈效就已发动车子离开。
这个年注定是不会安宁的,顾世安默然的在外边儿站了片刻,这才往小区里走。
她上了楼,还未拿出钥匙来开门,门就从里头打开来。
顾世安是有些诧异的,看了开门的常尛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常尛就笑笑,说道:“刚才在阳台上看到的。”
她大抵是知道顾世安出去这一趟是还未吃东西的,就说道:“我去热饭,去洗手,出来就吃。”
顾世安还是下午时在老宅里吃的东西,经她那么一说才感觉到饿。她就应了好,快步去洗手。
出来的时候常尛已经盛上饭了,大抵是见顾世安的脸色和平常无疑,她倒也什么都没有问。
顾世安其实是想再问问她消息是从哪儿知道的,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常尛明儿得出去,吃过饭后将用熟的刀具一一的洗净装好,就洗漱去睡了。
顾世安洗澡出来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屋子里静极了,顾世安在突然之间就想起了陈效说的,老太太手里的股份要留给真正的顾氏掌权人的话来。
她的心脏像是被谁给紧紧的攫取住了一般,一时无法呼吸。一个念头不可遏制的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那么久,她都是未想通那些人要害她父亲的动机的。陈效的话,无疑给了她提醒。
虽然父亲和母亲结婚和顾家断绝了关系,但老太太,一向都是以她的父亲为骄傲的。到现在,仍然会时不时的提起,提起他的为人处世,提起他的聪明睿智。
顾世安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起来,合上了眼睛。思绪在黑夜里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母亲过世后,为了让她得到更好的照顾。父亲回了老宅,当时顾氏因为新产品上市不合规格的事元气大伤。也不知道老太太当时和父亲是怎么谈的,父亲当时就回了顾氏上班。
那时候她的年纪不大,已然记不清她那几位伯伯有没有反对。
但如果父亲的车祸是人为的,那么,他回顾氏上班就是导火线。
奶奶看重她父亲,而她手里的股份,又有传言说会留给顾氏未来的掌权人。那么,有人要想她父亲死,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她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害她父亲,现在这一切,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顾世安的手指捏得紧紧的,疼痛传入每一根细小的神经中,她只有死死的咬紧牙关,才能忍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黑暗中外边儿寂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顾世安僵着身子许久,直到疼得麻木了,手指才一点点的松开来。
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泪,背角已失去一片,她一动不动的闭上了眼睛。
外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来,顾世安的身上一片冰冷。头在这冰冷中隐隐的作痛了起来。
她就那么躺着,不知道躺了多久,头像是要炸裂开一般,她这才起身去翻了药吃下。
她是睡不着的,又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威士忌来带回了卧室。
酒如喉咙是火辣辣的一片,她靠在门上,直到头昏昏沉沉的这才倒在了床上。
顾世安第二天起床时外边儿已是一片雪白,院子里早有放假了精力无处发泄的小孩子在打雪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头仍旧是痛的,她找了药倒了水喝下,这才去洗漱。
她原本以为常尛是下午才会出去的,见玄关处的鞋子不见才知道她早已经走了。
顾世安呆呆的在客厅里站了片刻,这才换上衣服去上班。
她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多,到了公司才知道今年提前放假。公司的年终晚会就在今晚。
以往都是要等到腊月二十八的,也不知道今年怎么提前了两天。
顾世安去问时才知道曲总发话,说是有的员工家在外地,机票车票都不好买,这才提了前。
虽是提前放假,但这两天如果有需要处理,还得处理,只是不用再来公司。
顾世安也没在意这事儿,该做什么还是依旧做什么。
晚些时候小王从外边儿回来,才一脸神秘的问顾世安:“顾姐,今年为什么早放假你知道吗?”
顾世安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又有八卦,她的头疼,倒还是配合的问道:“为什么?”
小王就往外边儿看了看,说道:“因为罗韵和她手底下那些马屁精保证过,说是只要他们好好干,今年就能提早放假。他们那边的人可早就已经订好了明天的车票机票了。”
能提早放假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但她对罗韵是不屑的。说完啧啧了两声,说道:“看来枕边风果然是不容小觑的。”
顾世安是不怎么相信罗韵能说服曲总早放假的,看向了小王,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早订了明天的票?”
小王翻了个白眼,说道:“人炫耀的呗。不然我哪里知道?”她说完又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说道:“上次的晚宴罗大美人可是出尽了风头,也不知道今晚还出不得出得了风头。”
年终的晚会,往年曲总夫人和孩子都是会过来的。只要他们过来,就不会有罗韵的立足之地。她就得灰溜溜的。
顾世安就想起了彭雪说的自会有人收拾罗韵的话来,她做这些未免也太高调了些,就算是暂时曲总夫人不会知道,过不了多久也肯定会知道。
或者,她就是故意的?
罗韵的心思顾世安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也未去深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罗韵的话抵得上曲总的了,大不了到时候辞职走人就是了。
年终晚会和往年一般,是定在致和大酒店。公司的同事几乎都是一起过去的。
顾世安原本以为他们公司提前放假,这边不如往年那么热闹的。但并不是,下车时才知道除了他们公司之外,还有两家公司也在酒店里举行年终晚会。
小王是盼着曲总夫人来的,一进酒店就四处的搜索着曲总夫人的身影。曲总的夫人她没看见,倒是看到了黎苒。
上次的风头被抢得太彻底,一看到黎苒她就小声的抱怨道:“她怎么也在这边?这次是公司内部的聚会。”
黎苒并不是像上次一样是盛装打扮,一身的职业装。干练而又不失妩媚。
顾世安同样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边,听到小王的抱怨就轻描淡写的说道:“连曲总什么时候放假都能做得了主,带个人过来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小王有那么些悻悻的,哼着说道:“看她能得意多久!”
顾世安并不想和黎苒虚情假意的打招呼,趁着她还没过来就和小王往里去了。
年终晚会最激动人心的就是年终奖。今年倒是例外,除了罗韵的那一小圈子的人之外,公司里的多数人从一进酒店开始就盼着曲总夫人过来。期望能在这年终放假的最后一天看上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