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器的暴露让之前她为何能轻易被秦绍恒找到,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每一次被他轻易找到原来都不是巧合,而是这追踪的功劳,如果不是这次被发现,可能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被秦绍恒轻易找回来,她在心里暗暗嗤笑一声,如此煞费苦心不肯放她走,连这种卑鄙的手段都能用上,真不像是他的作风。
但现下并不是探讨他手段的时候,抓住他们的人明显要让他们吃上苦头,追踪器的暴露并不能让时态缓和,甚至更能激化矛盾。
宋先哲倒在地上被刀子压着,动弹不得,她呢,也被人死死抓着身子,动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追踪器被为首的黑老大踩得稀巴烂。
架势十足的黑老大此时叉着腰,踱着步子,在思量如今位置被暴露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这单子把自己搭进去,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个陌生女人给的钱还挺丰厚,提前被支付的那笔定金,已经被他们哥几个霍霍完了,剩下的余款很诱人,他们在道上混,虽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搞砸了,也就断了后面的生财路,这样一思量,他决定速战速决,感觉把事情给办了才好,这仓库位置偏,他们找来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于是,他停下了步子,朝着身边两个小弟使了使眼色。
沈如期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蹙眉开了口,“这位大哥,你们无非是为了钱。我可以出更高的钱。”
黑老大嘴角勾起嘲讽,嗤笑的说,“你这小娘们把我们当傻子吗?你诓了我们一次,我还会信你吗?别整这些下把戏,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你这个小娘们年纪不大,得罪的人不少。有这闲钱,不如去打点打点关系。”
腹部传来隐隐的疼痛,沈如期眉头拧得更深,虽然她很不情愿,但如今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掌心的指尖陷得深了几许,她紧紧咬着牙,狠狠开了口,“你听过沪城秦家吗?我是秦家的媳妇,秦绍恒的太太。”
秦家的名号在整个沪城响当当,白道黑道都得敬几分,沈如期说出这番话自然让对面的黑老大愣了愣,但很快神色如常,冲上前,“啪”的一巴掌打在沈如期的脸上,凶恶开口“你这小娘们,鬼点子真多,沪城秦家是你能攀上的,如果你真是秦家的媳妇,大半夜能出现在这。别给我耍这些有的没的。”
黑老大的力道毕竟大,沈如期的脸立马偏向一旁,嘴角渗出几丝血,火辣辣的疼痛在脸颊撩烧的疼,让她更惊慌的是,腹部的疼痛又重了一分,之前本就胎儿不稳,如今受了惊,更加危险,她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对峙。”好在她记得秦绍恒的号码,她虽然奔着法子想离开,但现在比离开更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黑老大见她如此坚定,心里也怵了几分,神色有些犹疑,这秦家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如果这眼前的人真的是秦太太,他十颗脑袋都来不及掉,可是,这巴掌也打了,人也压了,不管这人是不是真的秦太太,都没了回旋的余地,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处理干净了,反正见他们是准备离开的架势。要真是消失了,估计也没人在意,再说,这仓库,地址位置这么偏僻,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找来。就是这追踪器,他的视线瞄了一眼追踪器。看来,还是得转移地方。他摸着下巴想了一番,做了决定,走上前去用绳子捆住了沈如期的双手,边说,“你这小娘们,本来就是把你和那男的绑一起,拍几张暧昧照片的,你他妈要和秦家扯上什么关系。秦家老子惹不起,我现在不管你和秦家有什么鬼关系,反正你我也得罪了,到时候真找来麻烦,老子十条命都赔不上,索性先处理了你们。”
沈如期的眸子骤然放大,她没料到她本用来求生的话会让她陷入更糟糕的局面,不能,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她坚持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努力,并不是换来这样的局面,她佯装镇定开了口,“如果你们现在放我们走,这件事可以就当没有发生过。如果双倍的报酬不算什么,三倍呢?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摊上人命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不相信我,我可以现在给你转10万。”
沈如期的话让黑老大又开始迟疑,他们虽然是混刀子口过活的,但犯人命这种事情忌讳得很,如果不是被逼到一定的地步,人命坚决不碰,再加上他手下的两个小弟有家有室,不像孤身一人,生死由命,扯他们进来,到底有些不仁义,况且,这娘们开的价格实在诱人,别说三倍,双倍的价格都让人动心。但要眼前这人要真是秦家的媳妇,他拿不准事后她放不放得过她,秦家什么地位,真要忍了这口气,该死的是,道上听闻秦家少爷娶了一个老婆,可这老婆谁都没见得过,之前网上沸沸扬扬传的各个版本就没一个准的。黑老大犯了愁。
黑老大迟迟的不回应,让沈如期心上惊慌,10万已经是她身上仅有的一笔钱,她不确定他到底愿不愿意接受这笔交易,但人总归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气氛一时凝滞,双方各怀心思在犹疑。
长时间的沉默让沈如期越来越慌张,如果这一计不成,她得给自己找另外一条后路,她不能死,她还有孩子。
“砰”的一声,突然黑老大的头上挨了一棍子。
沈如期还没反应过来,耳边传来宋先哲的嘶吼,“如期,快跑。”
不知何时宋先哲手里多了一根棍子,手里又挥舞着夺来的刀子,将沈如期护在了身后。
那三人,本来就见沈如期柔弱,宋先哲瘦削,没怎么放心上,刚又在谈判,注意力被转移,放松了警惕,才让被打倒在地的宋先哲有了机会反击。
宋先哲伤的不轻,血渍从白色的衬衫浸染开来,身上的伤痕让他走路踉跄,但眸子里凌厉的光更烁亮,他死死握着刀子,将沈如期往门口护送。
反应过来的三个人,立马冲上来,围住宋先哲。
宋先哲本来就伤势较重,他把沈如期使劲往外推着,伸手要去关上那扇厚重的铁门。
以一敌三并不能撑过很长时间,况且他本来就有伤在身,很快就扛不住倒了下去,棍子密集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指尖还死死抓着那扇门,差一点点就可以合上了。
沈如期已经被护送到了仓库的门口,视线里是宋先哲混着汗水和血渍的脸庞,浸湿的短发搭在额头,身上沾满了泥土,血水,完全没了荧幕里的潇洒俊逸。
她愣在那里迟疑了不肯走,她想回去救他,他不能因为她被伤害得如此惨重。
宋先哲像是看出她的犹豫,聚起那一丝的气力,喊出了声,“快走啊,找人来救我。”
他们都知道光凭她一个人是救不了他的,回去也是送死。
泪水从她的眼眶刷刷往下掉,腹部的坠痛一阵阵袭来,“等我。”她紧紧咬着牙,像是费了很大力才说出这两个字。
他望向她的目光依然温柔,点了点头,很快身子就软了下去。
她转身,拼了命往外走。
后面的三个人,意识过来,也撒完了气,拿着棍子,从仓库出来,追在沈如期后面,黑老大急腔,在背后骂骂咧咧。
沈如期不敢回头,她的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她大声呼喊着救命。
可这仓库周围本来就荒芜,除了她空荡荡的回应,再没有人回应她,她卯足了劲,像是要把她这辈子的力道都使光,可是,她的力气越来越小,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腿间有浓稠的液体往下流,她已经顾不得这些。
脸颊的眼泪已经迎风干涸,爬在她的脸上干巴巴的,她心里转换过无数的心思,之前的一切如走马观光出现在她的脑海,她开始怨恨自己,为什么要轻易相信一个本该是自己敌人阵营的人?为什么要让另外一个人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一切的“为什么”都没有答案,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脚上的力越来越浮虚,背后追赶的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突然一个踉跄,她摔倒在地上,一道光从她的眼前闪过,似乎有模模糊糊的人影,她努力睁开眼睛,嘴巴微张,呼救声无力喊出来。
她疑心,这一切都是一个梦,是回光返照的一场梦。
她背后渗出一层汗渍,浸湿了她的衣服,她想要醒来,像之前无数次做的噩梦,醒来就可以了,可是她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疼痛却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似乎要将她的身子拆散。
血,那颜色骇人的血从她的身体涌出来,像是要淹没她。
最终,她掉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