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样的人?
不光是被问到的许辰一,就连一直斜倚着门口,手中盘弄着手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事不关己的陆沉,也惊愕地看向苏凉默。
曾几何时,苏凉默也会反问别人,他是什么样的人?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曾几何时,苏凉默也会反思,他是什么样的人。
那可是苏凉默啊,高傲不可一世的苏凉默!
而造就这样从没有低过头的男人低头的是病床上那个毫不起眼的女人。
光环笼罩,聚光灯下生活着的苏凉默,谁能想到会因为那样一个毫不起眼,走到路上甚至都会被忽略掉的女人影响至深。
太惊诧。
许辰一微顿,扬唇一笑,神采飞扬,细长的眼精致而精明:“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在看到床边俊美的男人警告的一眼,许辰一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表情:“ok,怕了你了。我说,还不行?”
“世上谁不知,s市的苏凉默,孤高,冷傲,甚至冷血无情,不可一世,自信乃至自负。……你别那样看着我,是你让我说的。”许辰一嘴中这样说着,眼神里却是浓浓的挑衅。
陆沉挑了挑眉,勾起了唇角,更加闲适地靠着门抱胸看戏。浑身慵懒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无人看得懂苏凉默的神情,和苏凉默一起长大的陆沉看不懂,许辰一也看不懂。对方居然没有一丝反应。
缓缓地,苏凉默抬起手臂,宽大的手掌罩上凉小意的头顶,轻柔地揉着她的头发,就像是他们还没有闹翻,也没有那场教堂婚礼前的一样,他喜欢把手罩在她的头顶,把她一头乌黑顺畅的黑发生生揉成鸟窝。
后来,她从n市回到s市,他告诉她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一场戏后,就已经不再做这样亲昵的动作。
苏凉默的掌心贴着她的头皮,指尖揉擦着她的发,以为许久不做已经陌生的动作,此刻做起来却出奇的顺畅。
指尖的触感,温度,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感触。
他的眼神变了变,无比深邃,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薄唇轻启,磁沉的声音,在这间安静的病房里响起,声音并不大,但是却叫同在这间病房里的两个男人同时为之一怔。
狭长的眼底,流光缱绻,闪烁几分难明,把她头顶揉乱成鸟窝,他的掌心微微离开几分,指尖伸直,一点一点又开始理顺她被他揉乱的发,一边却轻声对着许辰一还有陆沉说着:“你们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嗯?”
许辰一和陆沉同时不解。
双双把视线落在床榻边轻柔地理顺女人头发的男人身上。
苏凉默修长的指尖,在凉小意的头上跳舞,他理的很认真,很细致。凉小意无知无觉,任由他的指尖在她的头顶上摆弄。
许辰一和陆沉从不同的角度和方位,看到了同样不可思议,也难以理解的一幕——苏凉默把好不容易理顺了的凉小意的头发,重新又揉乱成了一团鸟窝。然后,他又开始跟刚才一样,仔细的专注的细致的开始理顺被他揉乱的头发。
苏凉默很神情很专注,仿佛手中的头发是他爱不释手的宝贝,不管重复多少次同样的动作,他都乐此不疲。
许辰一和陆沉彻底看不懂苏凉默这个本就莫测难辨的男人了,互看一眼对方,双双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一丝不解,还有一丝古怪。
正是这时候,玩高兴了的男人低沉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我说她死了,我也不会放过她。”他抬头淡漠的一眼,扫向许辰一和陆沉:“她倒在我怀里,全身都是血,她的脸色和死人没两样。我怕她会死,我怕她……会离开我。”
怕?
陆沉和许辰一再一次双双受惊。
那可是苏凉默啊……苏凉默什么时候怕过?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好在,苏凉默今天有非常多的话需要去说,免去了陆沉和许辰一的尴尬。
他说:“我是苏凉默,我从来没有怕过……不过从今以后,我想我再也说不出这句话。”
他说:“不管我承不承认,事后想想,那时候,我是真的怕啊。”
一瞬间,苏凉默的眼神变得幽深而冷硬:“所以她敢死,我就敢把她的尸身冻在我的卧室。她越是想要从我的身边逃走,我越是要把她锁在身边。她越是不想要我在那间屋子里要她,我就天天在那间屋子里要她,”他森冷的视线扫过床位立着的许辰一和大门处的陆沉,眸光微冷,唇角缓缓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哪怕她只是一具尸体。”
一句话,将他内心潜藏的疯狂执念表露无遗。
“嘶~!”
“嗬嗬!”
静谧的病房里,可以清晰的听到两道不同人的抽气声。
许辰一一贯优雅从容稳重,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瞪大那双眼睛,精致的容貌上写满了骇然,饶是镇定如许辰一,依旧还是被苏凉默癫狂的言辞吓到。简直骇人听闻!
不过,目光触及苏凉默那双写满疯狂的黑眸,许辰一十分坚定地相信:苏凉默,说道做到。
陆沉之前就已经听到过苏凉默疯狂的宣言,但是他只以为苏凉默是一时受了刺激……可是此时,他不得不相信,苏凉默绝不是说说就算了的人。
“苏凉默,你居然想奸尸!”陆沉的性格是想什么说什么,和许辰一不同。
苏凉默淡淡地扫向陆沉一眼,冷笑着收回视线。
他又开始重复之前的游戏,揉乱凉小意的头发,细细地理顺,薄唇缓缓说:“你看,不管她清醒着还是昏睡着,我想要把玩她的哪里就把玩她的哪里,我想要揉乱她的头发就揉乱她的头发,想要理顺就理顺。一切都随我的心意。她很乖,不是吗?那么,”狭长的黑眸对上陆沉:“她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她也还是凉小意。凉小意只能爱苏凉默,凉小意只能呆在苏凉默身边,凉小意只能是苏凉默的。”
陆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立即质问道:“谁规定的?”
“我,苏凉默。”男人清淡的一句,四个字叫陆沉哑口无言。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紧闭着眼睛的女人……这凉胖胖遇上苏凉默这个混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许辰一蹙眉……苏凉默疯了。
话锋一转,男人说:“我是这么认为的没有错,直到现在,我也依然这么认为。但是……我怕了。我二十七年的岁月里,首次感到害怕。我怕她离我而去。”
“许辰一,你实话与我说,我这样的反应,真的只是因为催眠术的后遗症吗?”苏凉默的眼瞬间变得锐利,漆黑的眸子落在许辰一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