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他利索地挂断电话,将手机收起,做了一个干呕的表情。
五条悟步伐一顿看向挡在本部门口的咒灵,又顺着咒力源抬头望去,与夏油杰相视。咒灵这才慢慢侧身让出门口,示意放行。
有进无出的意思吗?
五条悟捏了捏手里的资料,还是选择走了进去。
夏油杰看着对方的背影嗤笑一声:好家伙,无视我啊。
还是那个会议室,这次却是吵得要命,哪还有当时的气魄。
五条悟这才读了两行资料,就被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他困惑地抬眸,一时哑然。
是年迈的老人。他呕出一大口血,朝着站在灯下迎光而立的青年伸出手去,颤声道:救、救我
谁推下去的!疯了吗!没听到五条悟说的吗,他该死!!别整这些了,五条悟,快去把夏油杰杀了!!
尖叫声和唾骂声交织响起,甚至开始彼此指控、殴打。
这个老人五条悟自然是知道的,是一个相对有话语权的上层之一,他方才念的资料正是此人斑斑劣迹的冰山一角。
他手里的资料很厚,上面都是桩桩罪名与罪证,更是已经变成白纸黑字的一条条无辜的人命,有咒术师的,也有非术师的。会议才刚开始,他还有很多没读完,无论是这个老人的,还是其他人的。
上层竟是为了让五条悟回归,将被点名的老头直接从二楼推下,直接跌落到了五条悟身前。
罪人已经给你了!任你制裁就好!救人啊!救什么人,夏油杰都要闯进来了,这种会议什么时候不能开!
争吵中不知是谁碰到了开关,白炽灯照亮会议室,上层一个个面如土灰,脖颈血管暴起,目光凶狠。
五条悟垂下手上的资料。他还算平静,觉得自己情绪波动意外得不大,只是很难形容现在的心情。
本来是要判你们死刑的!如果你能保护我们,就撤回所有死刑处分!
五条悟反问道:所有?
对!!包括你、夜蛾正道、乙骨忧太!都!
五条悟带上点恶意,逼问道:虎杖悠仁呢?
上层嘈杂声渐弱,谁也不敢给出一个准话。是了,在不能将虎杖悠仁和两面宿傩彻底分隔开来时,站在上层的立场的确不该收回死刑;但分隔开来对他们也是一个大问题,因为这证明两面宿傩找回了全部的力量。
五条悟自然明白,只是莫名涌出了叛逆心,随口说说而已。
谁知,从某个角落传出一句:无、无所谓!只要你能保护好我们,两面宿傩又有什么的!
这句话像是给全会议室摁下了暂停键,五条悟也抬头看向声源处。
分不清是愚蠢还是癫狂。
不、不是吗?!那人涨红了脸,大喝道。
可是是啊,说得对五条悟是最强啊!
门外突然响起的尖叫声凄厉至极,让所有人都意识回笼,恐惧重新席卷,一时之间附和声近乎占据了主导地位。
对!!五条悟不会放任我们不管的!保护非术师本就是咒术师的义务!不然谁给他们发那么高的工资!!
青年不语。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夏油杰踏入。上层喧嚣声渐大,青年挑眉,露出十分明显的厌恶情绪。
日常生活在硝烟中的人,往往对杀气带有十足的警觉和反击本能。五条悟下意识间向夏油杰举起双指,做出攻击前的姿势。
资料你已经看了,这里的人都死不足惜。夏油杰笑着看向曾经的挚友,语气已经染上教.主身份的劝慰,如果不想看,把眼睛闭上就好了,多简单的事情。
是吧,悟?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实则暗藏杀机。他将五条悟的手摁下去,后者咬紧了牙关。
五条悟你在干什么!!需要惩罚的人我们已经给你推下去了,你还想要什么?钱吗?权力吗?!杀了那个诅咒师啊!!
夏油杰向前两步,道:如果你现在救下他们,就是在杀你的老师、你的同僚、你的后辈,甚至于你的学生。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出手。
五条悟抿紧嘴唇。
见状,夏油杰抬起手扬声道,听好了,猴子们!术师强于非术师,却仅仅是因为数量不足,而迫不得已遭受非术师的迫害与压榨!这是不合理的!!
我要做的不是改变,而是筛选。思考再三,我得出的结论是夏油杰低笑两声,这个世界不需要非术师的存在。
五条悟,求求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夏油杰听罢摇头垂眸:丑态百出,多么令人作呕。别人的生命就不是生命了吗?
这是悼念战,致敬所有因大义而牺牲的术师。
咒灵涌出。
这次五条悟没有阻拦,只是选择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并记录至脑海中,牙齿紧咬到牙龈都胀痛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眼前逝去的生命选择了放任。
既是罪有应得,自然无话可说。
寂静。
血滴落于地,夏油杰转身振袖便想要离开,五条悟向前一步挡在门前将对方拦住。
五条悟因一直瞪着双眸看完了全程而双目通红,好在被遮挡在墨镜镜片之后:你以为我会放你走?
你不会吗?夏油杰反问道,我会按照先前的预告,在明日黄昏于东京、涉谷一带发动百鬼夜行,因而今天我先攻下了本部中枢。明天,我会得到诅咒女王祈本里香,之后真正开始实现我的大义,改变这个世界。
他理了理袈裟,说:不想看到人间地狱的话,就拼命阻止吧。当然,对我来讲不过是大义的开端,黎明前的夜空总是最黑暗的,这怎么能是地狱呢?
分明是极乐天堂啊。他笑道。
五条悟揉了揉有些发僵的眉心,说:将咒术圈相关的内容去除之后,按照剩下的罪名,这里的人很难得到应得的制裁,最多蹲个几年就出来了。这对因他们的自私自利而逝去的术师们而言是不公平的,所以我没有拦你。
夏油杰抬起手,说:嗯,那你该感谢我。
五条悟怒视对方,不语。
夏油杰挑眉,见对方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提醒道:百鬼夜行是明天。
五条悟将资料丢至一边,活动了一下手腕,说: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让你就这么出去。
都这样了,你还想护着这群猴子?夏油杰嗤笑,你也是变了。
五条悟说:平民是无辜的。
在诅咒云集的当下,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诅咒生于负面情绪,或者说不可控的负面情绪,也就是说咒术师不会生成诅咒。夏油杰宛如在做演讲一般震声道,只要杀光猴子
就不会有诅咒了?九十九由基跟你说的什么屁话,一个敢讲,一个敢信。五条悟打断道,你所期盼的和平是不会有的。
这是可行的。夏油杰说。
五条悟道:咒术师不会生成诅咒,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你的咒术师是什么定义,人从什么节点开始可以算作咒术师?术师大多靠天分,术式与生俱来,那么我们是生来即为咒术师,还是说经过学习,学会控制咒力之后才能成为咒术师?
如果是前者,那乙骨忧太、祈本里香就是一个反例。忧太是与生俱来的术师,可他却造就了特级过咒怨灵。这个例子足够吧,毕竟里香强到被你称为诅咒女王啊。五条悟顿了顿,夏油杰没有回答他。
同样,如果是后者,虎杖悠仁也是反例。他生来没有术式,却因为得到了宿傩的手指,经过学习成为了咒术师。虽然比较特殊,但确实是因为某种契机,而使得是普通人的他在短短时间内已经达到了准一级的水平。那他会被你分类到哪里?非术师?还是术师?五条悟沉声道,这取决于你什么时候遇到他吧?主观性太重。
夏油杰反驳道:我从来没有说要客观筛选,你总不能让所有人都得到相同的高专教育,毕竟猴子们是看不到咒灵的。还是说,你要给每个人都喂一个咒物,活下来的就成为咒术师?
语毕,他又道:我做筛选还要去考虑他们的潜力吗?这太低效率了。再者,我指的是无意识间产生咒灵,你在偷换概念。
是谁在偷换概念,你定不下咒术师的定义,你就无法证明咒术师不会无意识制造咒灵这个论点。忧太就是无意识诅咒的里香。五条悟扬声道,那退一万步,我再问你。如果没了诅咒,拥有术式的人就不会争斗了吗?诅咒是可以制造出来的。事实上,他们正在打探夜蛾的术式,谁知道想要利用在什么地方。
这是两码事情。夜蛾的术式制造出来的不是咒灵,是咒骸。
我是在和你举例子,毕竟他们所渴望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和平,而是自己的利益啊。
你误会了,我所渴望的可从不是什么和平夏油杰话未说完,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渐大。
他想,他居然在这里和五条悟辩论,像是有什么大病,又不是学生时代了。
五条悟不知对方在想什么,皱眉道:你笑什么?彻底疯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好笑。夏油杰活动脚踝,说,我们讨论不出结果的,和以前一样,一如既往。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正如你说的,如果说我是为了和平而行动,其实也不能说不对。
五条悟挑眉:哈?
夏油杰一拍掌:嗯!那就把他们也杀掉就好了,或者让他们对我们心生畏惧,这样就能解决你的问题了。世间只需要留下渴望和平的人。
语毕,他朝着银发的青年伸出手,柔声道:和我一起走向和平吧,悟。
就像你的盘星教一样吗?
对,只留下术师的盘星教。
你以前说话不这样的。
因为我的身份变了啊。
五条悟推开夏油杰的手,正如刚才后者摁下他的手臂。
墨镜有些下滑,银发的青年露出一点蔚蓝的六眼,哑声道:在你这条路的尽头,除了地狱以外什么都没有,杰。
是吗,可惜了。夏油杰浅笑,谈不来就直接打一架。像极了以前,是不是?
不是。五条悟否认道,我不认识你这种混账。
夏油杰大笑。
近乎同时,二人释放出咒术。
禅院家。
伏黑惠若有所思地看着茶杯里竖起的茶叶。
是好运的象征呢。身侧的人说道。
伏黑惠侧眸看向身边负责监.视的同龄人,后者回以一笑。
缘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五条悟和夏油杰在本部打起来了?对,乱了套了现在。
家主怎么说?不知道啊,还在开会!快点,我们也去准备一下,以防万一。
几个青年如是说着从缘廊跑去,伏黑惠指尖一颤,带起茶水圈圈涟漪。
在缘廊边跑边吵,给禅院家丢人。禅院少年叹息,朝对方予以讨好的笑,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教养的,愿您能理解。
伏黑惠看着茶水,回忆起在五条家的日日夜夜,哪天不是大家闹成一团,嬉笑声不断。
念此,他道:禅院家人在禅院家里跑闹,有什么好丢人的。
失礼了,是我说得不够严谨。禅院少年宛如戴着面具,笑容雷打不动,毕竟在禅院家的,不一定都是禅院家的人,终归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伏黑惠叹笑一声,这才抬眸看向对方:呵,比方说我吗?
您这玩笑开得太过了,我可不敢这么说。禅院少年笑得两眼弯弯,毕竟您是尊贵的十种影法术的继承人,是以后会成为家主的大人物。
喂。禅院真希靠到纸门上,有人找你。
禅院少年看了一眼少女,像是想不起来一般歪了歪头,又恍然大悟道:噢,是您啊。抱歉,您在家族里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我差点把您忘了。您说有人找我?
嗯。
那我就离开一下吧,麻烦您替我陪一下下任家主。禅院少年站起来,走向房门,说,这点事情,哪怕没有咒力也能做到吧?
禅院真希蹙眉笑道:再阴阳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禅院少年不以为意地低笑两声,嘀咕着真可怕真可怕离开了房间。室内安静下来,禅院真希叹息,走到伏黑惠身侧贴墙坐下,双手交叠在头后倚着说:你也是不容易,被那种家伙缠着。
伏黑惠垂眸道:还好。
怎么说,各有各的苦吧,你和我。禅院真希道,我听到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你是被卖进来的;另一种说法是,禅院家想要保你,特地把你接了回来。我倾向于第一种。
抱歉。
禅院真希扬起眉:哈?你道什么歉??
明明说了你当家主也挺好这种话,现在却伏黑惠欲言又止地摸索着茶杯。
啊,那个啊你又不是喜欢才进来的,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禅院真希说到这,抖着肩膀笑道,真依倒是差点气死,给我乐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