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
……
庄青岚身中三箭、刀伤无数,其中一箭只差一点就戳进心脏,情况危殆。
继而荀长出现在?那一场血色的清明梦里,他一身钦天监官员的宝蓝官服,说是庄青瞿这次不妙了,阿凉你若还想?让庄他有一线生机,当下立即就去?太?庙一天一碗心头?血虔诚供奉七日!
别再说什么你不信鬼神,还想?让他活,就赶快去?!
宴语凉去?了。
庄青瞿昏睡不醒、几次濒危,终于?第七日夜里人醒了,却不知是真?的醒了还是回?光返照。
“陛下。”
宴语凉赶紧握住他的手指。
“陛下,你没事吗……没事就好。”
“没事的……别怕……有我在?……说过会保护你……我没有让你受伤……对不对?”
庄青瞿气息微弱,似还陷入在?受伤当天的幻觉中,就这么恍惚地笑着。笑得?很是释怀,却缓缓的泪水盈眶。
“陛下,”他轻声道,“阿昭。”
“阿昭。”他喃喃,不断重复着那个名?字。
“阿昭,阿昭,我一直叫你二皇子、陛下,却从来……没叫过你的名?字,从来没有。”
他咳了两?声,咳出很多血来。
似乎已经看不见了,一双浅色的瞳失去?了光亮,整张俊美苍白的脸上全是苦涩。
“阿昭……永远也不会知道吧,澹台、荀长……他们每次……都可以叫你的名?字,叫你阿凉……可以叫凉凉。我听了有多羡慕,有多难受,你……永远都不知道……”
宴语凉:“小庄!你也叫就是了!你想?要叫我什么都可以!小庄,只要你肯好起来,朕什么都答应你。”
泪水落在?庄青瞿的指尖,一丝滚烫的温度。少年的眼里似乎又恢复了一丝光彩,声音涩哑尽是舍不得?。
“阿昭,我一直……什么也不敢说……”
“可再不说,只怕来不及了……”
“其实我……一直对阿昭……我喜欢阿昭,一直一直很喜欢……”
“阿昭,若我不在?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眼前骤然一片黑暗,宴语凉突然就给吓醒了。
楚微宫一盏小小的风灯。他几乎是立刻下意识摸到身边的人温暖的身躯。二十五岁的庄青瞿比十七岁长高了些,虽然清瘦,但骨架也比那时沉重厚实了。
宴语凉吸了吸鼻子,依旧惊魂未定心慌意乱,刚才那是什么鬼梦?
是曾经发生过的么?可是为什么……
他果断解开?了庄青瞿白色的亵衣。梦里那被利箭贯穿的伤痕其实之前岚王病着的时候他就看到过,却还是想?要再确认一下。
果然有。
宴语凉指尖微颤,轻轻抚过那几道疤。他本以为岚王一身的伤都是南征北战得?的,却没想?到这几道竟是为了保护他。
庄青瞿本来睡得?就浅,大半夜被窸窣弄醒,低头?又发现自己亵衣竟被脱了一半。
当场气笑,黑暗中反手就把皇帝裹进怀里:“阿昭,大半夜的……你做什么?”
“又闹!好好睡觉不准闹!”
“还是睡不着?又色心顿起了?想?也别想?不惯着你!快睡!”
宴语凉捣蒜一样点头?,拼命忍着不让庄青瞿听出他正咬着牙憋着眼泪。
真?的是既慌张,又迷惑,又心疼。
呜呜呜不是他追着岚岚跑吗?不是他一头?热喜欢人家吗?刚才那些话又是怎么回?事?!
第46章 朕要掀桌,急死了都!
隔日清早。
岚王上朝去了。宴语凉躺在床上,呆呆看着龙床帐顶那只长得有点傻兮兮的五爪龙。
还是有点回不过神。
其实之前岚王说是他先动了心时,他并非没有疑惑。后来没再细想则是因为回忆里的片段确实对得上——当年伴读时确实是他成天腆着脸往人家身上贴。
庄青瞿则面若寒冰对他爱答不理?,怎么看都是他主动。
可是。
岚王说,宴昭你没有心。
岚王说,过阿昭我古怪又无趣,不懂得如何哄你开心。
岚王说,阿昭如若有一天觉得我碍眼了,不要让我知道,偷偷把我杀掉。
这哪一句又能是一个被人爱着的人说得出来的话?
宴语凉可是仗着备受宠爱成天作死的,比谁都知道被爱之人可以多么?有恃无恐。
被爱着的人,哪里又会怀疑自己无趣?更不会担心成日作大死哪天会被翻脸杀了。
被爱着的人绝不会如庄青瞿般压抑不安。
可到这宴语凉又想不明白了——就按他那一贯色令智昏的狗德行,又怎会舍得让十七岁的小庄那般不安难受!
他肯定舍不得美人伤心,又怎会让庄青瞿在弥留之际说出那么多委屈的话?
宴语凉乏得很,不知怎的又睡着了。
后续的梦境断续模糊,他端着药坐在病床边,而庄青瞿胸口裹着纱布已经能坐起来了。
他一口一口喂药给少年喝,少年脸色苍白,两人各自无言。
喂完,他轻声问他:“小庄,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认真的?”
庄青瞿垂眸,僵硬,轻轻点了点头。
“小庄。”宴语凉语重心长,握住少年的冰凉的手。
“小庄,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永远不会忘。但我一直待你如待四弟小英一般,我也很喜欢小庄,是把你当做亲弟弟的那种喜欢。”
……你大爷!
宴语凉梦里差点没直接掀桌。
岚王默默的点点头,眼中无声涌出泪来。宴语凉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梦里他徒劳地旋转叫嚣,疯狂试图摇醒那个曾经的自己——宴昭你还是人么?你,你都在说啥呢???
你这个狗皇帝怎么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当弟弟???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真诚还能不能有了,那么好看的人又肯舍命救你,你但凡头脑正常一点点也得立刻马上以身相许吧!
他哭了啊,他哭了你居然都没哄他。
宴昭,你年轻时真的没瞎吧?倾国倾城绝色美人当前,为了你搞得一身是伤那么虚弱,你但凡有点心也要赶紧好好抱抱他疼疼他吧?还弟弟?你说这话不脸红???
啊,原来如此。宴语凉终于懂了,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没有心”吧!
不仅没有心多半还没长眼,不知岚美狗皇上。
后面的记忆更加模糊,太医跑来跟他说庄青瞿又不行了,接连的吃什么?吐什么?连药都灌不进去,他急得又去哄。哄了很多次,却往往只是默然抱着,少年红着眼睛在他怀中倔强着不看他。
“阿昭,”后来,少年哑着嗓子说,“我小时候远不如澹台他们,你……不看我、不理?我、不喜欢我我认了。”
“可后来……所有人都说我最好,你为何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
宴语凉:不是!朕没有!
没有不喜欢你啊,更没有不看你不理?你!
理?你的,只看你一个。小就一直追着你跑,失忆之后眼里也就你一个啊?谁没看你了为什么?要说这么?伤心的话?
呜呜呜心疼死朕了,朕发誓以后自戳双目也再不看别的美人了,从今往后都只看小庄一个。
可纵然他在这哇哇叫,梦里的他却一直沉默不语,只缓缓搂紧了少年。
真急死了都。
宴语凉无论怎么想,当年庄青瞿十七八,他也该二十出头了,总不至于还能是块不开窍的木头吧?
就算是块木头,能收到一个绝色十七岁少年这样美好认真又脆弱的剖白也该动心了吧?
总没有强行不动心的道理?。难不成他以前不喜欢男人?
鉴于他失忆后成天看奚卿看荀长都能看得那么开心那德行,他以前不喜欢男人才有鬼!
所以,到底为什么?。
这回忆简直是不可理喻,宴语凉真心想不通。
当年的小庄那么好,二十八岁的他看一眼都完全顶不住,二十岁的他是如何能那么无动于衷的???
……
庄青瞿今日难得没耽搁,一下朝就回宫了。
他觉得阿昭不对劲。
庄青瞿之前生病的时候说了胡话,让宴语凉答应他每天上朝前都给他一个亲亲。没想到宴语凉后来就认真记住了,早上哪怕起不来也总会迷迷糊糊的在他出门前给他一个爱的亲亲。
今早也一样。只是庄青瞿今早起迟了,晨光熹微中走得匆忙,只隐约觉得阿昭哪里不对。
回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一看果然不对,眼睛肿得厉害。
“你,怎么回事?”庄青瞿疑惑。
倒并非不担心,实在是他很是很了解这个人——什么?困难能吓哭宴语凉,什么?人能欺负哭宴语凉?就他那上蹿下跳的德行和一肚子鬼主意,不可能的事。
近来又没什么?不开心的事,那为什么?……
“总不是在担心北漠吧?阿昭放心,有我在,就算他们明日就来亦不会让他们踏上大夏之土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