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都是职责所在,互相理解。”
“理解理解。只是这以后万一兄弟犯了事,乌衣卫大哥可要念在一起喝过梨花白的情分啊。”
“哪里哪里,这如今世道安稳,乌衣卫指不定哪天就裁撤了,到时还指望朝中的兄弟们伸伸手给个跑腿的活儿干。咱们个个兢兢业业,保证在哪都好用!”
卓子昂:“?!?!”
他那日喝多了,又忧郁,回家花式咸鱼瘫。
亲娘:“哈哈哈哈哈,又被磋磨了。”
亲爹:“听闻昂儿最近还是做了些善事。可见哪怕是膏梁纨袴,能遇上百年明主贤臣上行下效,也还是有望走上正途。”
……
京城之内,无论是官员、乌衣卫还是卖醋富商家都有新气象。
宫中,宴语凉却捧着脸叹气。
为何他的钓鱼大计,后续落饵却无人咬,钓了个寂寞?
失落得不行。
日前,君臣和睦之事已传遍京城,又加之涨了俸,京畿官场一片和睦。宴语凉却命人偷偷排查,看是否还有乱臣贼子不知死活、又蠢又坏,继续想要煽动做乱谋反。
结果是京中没发现任何异常。
倒也不是没查到有人满腹牢骚,又或者揪出有人曾大肆结交乌衣卫、意图投机铺路。
但只要他们识相、迷途知返,宴语凉都给与了极大的理解,并没打算秋后算账。
毕竟,泱泱大夏飘摇百年,大家都不容易。
很多百姓不过是想要好好生活,不管是加入御林军、乌衣卫还是科举做官做生意,都只是混口饭吃。
哪有高瞻远瞩,谁能知道帝党岚党最后谁会得势。
至于一些投机的“生意人”和摇摆不定的官员,宴语凉也能理解。见风使舵也算是一种选择,为了生存有时也无可厚非。
他是真心不想追究,再自己人斗自己人。
大夏山河破败,很大程度是朝中门阀世家数百年内斗的恶果。多少疆域被外族趁机鲸吞。
时至今日,周遭各国依旧日日环伺。宴语凉真正想钓的从来不是本国的鱼,而是混迹在大夏之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外邦。
于是乎,故意又让情报机关针对性放出些“其实不然,皇帝已被囚禁于上元宫”的假风声,看有没有胖头鱼傻傻上当。
结果好几天过去了,没有一条鱼。
这岂不是让人失落?
“但不该啊,难道朕躺了这四个月,异族细作们突然都学得精明了?”
“有精明的鱼,也该有笨鱼才是。”
那日岚王下朝回来,一本折子放在宴语凉面前。
“阿昭要的大笨鱼。”
鱼来了!
……
然而翻开折子后,宴语凉还是一时无语。
这就好比在河边垂钓一心钓金王八,结果却钓上来一群飞天赖蛤蟆。
还孤寡孤寡的,让人费解。
南边江夏有人起兵谋反。
但谋反的这几个人名字未免也太熟了。并不是什么手握重兵的将领也不是什么乱民豪强,而正是前阵子被奚行检回信痛骂,脸上无光、愤愤不平几个家世显赫的“文人雅士”!
他们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
言之凿凿岚王谋反,幽禁皇帝于上元宫,他们要除去奸臣、迎回圣驾!
京城根本没有所谓“上元宫”,上元宫的假消息是专门放给异族细作的。
这群文人居然,通敌他国。
确实宴语凉早就知道异族细作除刺探情报之外,非常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散布谣言煽动无知百姓,以及四处结交一些自诩风雅,能言会画,吃着皇粮却两面三刀文人腐蠹,联合他们一起煽动无知百姓。
但,这帮文人成天发牢骚写反诗煽动别人也就罢了。
自己……居然也被煽动了?
这性质可就严重了。你站队岚党或帝党都没关系,屁股歪到国外就是另一回事了啊!
但,宴语凉又从头看了那折子几遍。竟真的起兵了,认真的吗?
纨绔腐儒只会纸上谈兵,居然还真敢起兵,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找死吗。
“而且距离花朝节有两日,这岂不是……”
这岂不是,待朕与岚王携手登上城楼,就连“清君侧”的遮羞布都掉一地,根本无法收场?
太惨了太惨了,就没见过那么惨的反贼。
即便如此宴语凉还是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岚岚觉得,这叛乱大约多久可以平定?”
岚王:“江夏路途遥远,从华都行军过去少说也要走上七八日。”
“……因此,消灭叛军,多里算来十日吧。”
十日平叛,哈哈哈哈哈。
岚王这话说得还相当平静,仿佛讨论今日吃什么一般漫不经心。这话时人在窗边,一双浅色瞳看似波澜不兴,却仍被日光照得熠熠生辉。
宴语凉:心动。
有这般不世将才在身边,叛乱朕也不怕,甚是安心!
不过一想到要和大美人分开那么多天,又很是舍不得。
虽然这次敌人是菜,但要是岚岚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啊,朕会心疼死的。
岚王:“又不是我去。”
“啊?”
“区区乌合之众,交于属下轻易平定,又何必我亲自过去?!”
宴语凉觉得新奇极了。
那么久以来,岚王一直稳重持礼,除去偶尔情绪难以控制之外多半都收着性子。
他还是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厉害”的骄傲自负。
不过想想也是,庄氏本就是将门世家,庄青瞿又是单传独子,怎么会不厉害。
世家列传里只说了岚王曾南征北战,说得太笼统了。宴语凉觉得他回去应该好好再认真研究一下岚王的战绩。
岚岚说不定比他想得还要厉害呢?
……
花朝节前的两日,绿柳营开拔江夏。
一些官员随行,其中就有徐子真。军队此去平叛,他则是跟去顺藤摸瓜调查此次叛乱背后煽动者,准备捕大鱼。
徐子真倒是不介意路远辛苦,唯一的惋惜就是没法亲眼观看此次花朝胜景,也不知陛下究竟会如何风光登上城楼。
说起来,陛下实在高深莫测。
成日里貌似不动如山,却又屡屡一转眼,便应有尽有了。
这次也是,真不知他是何种法子折服了岚王,竟能让那种权臣大权在握后甘心还政!
手段不凡,让人敬仰叹服。
花朝节当日,京城鼓楼城楼下。
宴语凉:“哎等一下,说好的红衣呢?!”
结果他的礼服成衣依旧是很没新意的帝王金灿灿。倒也不是说不华丽不美,只是每次都这样。
他就只配天天穿得跟个黄鸡似的?
司衣坊:“陛下圣明,按照大夏礼制陛下花朝祭典还是得穿戴明黄才合规矩。不过司衣坊已谨遵陛下吩咐给岚王做了身红衣。”
宴语凉又精神了。
岚王一身红衣,脸色是五彩斑斓的黑。
他毕生从未穿过红色,一次也没有。倒是很不待见的某人经常穿红。
“岚岚,你穿这个真好看!”
宴语凉拉着岚王的袖子,目光明亮,赞不绝口。
真的绝了。岚王本就生得风华绝代,可惜一直疲倦憔悴气色不佳,而这一身红生生把那不够的气色提上了,一时间容姿绝伦。
看得他既欢喜、又满意,却又不免微微心疼。
“小庄,真的好看。”
“要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朕以后,一定把你喂胖一点,努力喂胖,天天这样!”
他语无伦次,且那一瞬间只想叫他“小庄”。
……
鼓楼城楼很高,楼内砖梯很高很长。
两人一级一级往上登。阳光透过小天井一束一束地打下来,登到转角处,宴语凉停下来扯了扯岚王。
他想抱抱他。
一些没有记忆的情绪浮上来,有苦有甜他也说不清。他只是真的突然想抱他。
鼓楼内的砖墙因为常年见不到太阳,很湿润很凉。
岚王被皇帝暖暖贴着,脊背微微发僵:“阿昭你就,这么喜欢红色。”
宴语凉:“青卿穿红的才好看,旁人穿上朕都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