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硬着头皮将水桶往下面一按,装满了水边往上面一提。
没有人组织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这一撞,将女鬼撞晕在了水里。
反正我提着水桶上来,张处之拿着的手电筒都抖动着,照出来的只有一桶清澈水。
我将第二个水桶里面的头发扯出来丢在地上,我两个分摊了水桶,立马就往来路回去。
不怕遇见鬼,就怕被鬼纠缠。
张处之刚才已经暴露了自己能看到鬼,所以我们还真的心里害怕起来。回去两人都负重,但是走的比来的路上快多了。
好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们两个平安来到院子里。
老太婆正在院子里面等着我们,看到我们回来了,立马迎上来:“我就怕你们找不到。”
她伸出手来接过我肩膀上的水桶来,提着一桶就往屋子里面走。
我和张处之也提着水一刻也不敢耽搁在外面,只听见外面的竹叶又发出瑟瑟的声音。
来到厨房,三桶水都倒入了锅里,柴火已经点燃了,这大锅水的要不少时间。
“谢谢你们,你们回去吧,你们还要上班呢,我这里自己就能行了。”
但是我抱过那个老头,他虽然很瘦很瘦,但是身高却不矮,我确定老太婆是抱不动的,只能用帕子给老头擦身子。
于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老头子身上的味道,反正就坚持要留下来帮老头子洗澡。
公交车就这么丢在路上又不怕被人开走,再说了,我们夜班车监控也不严,这样不会被公司发现的。
在烧水的时候,我们进去卧室里面看了看老头子,他吃了一点东西,已经很安定的躺着,及不说话,也不动。
老太婆拖过凳子来,和我们闲聊起来。
虽然这个屋子里面还是味道熏人,整个是“五味杂陈”,我们还是忍受着听着老太婆的话。
她说自己今天买菜,如何被偷了,如何无助,如何又想起要乞讨,如何乞讨到了第一块钱,如何接下来只想着要讨钱。
我们听得非常不是滋味,当场张处之就答应要将自己这个月的工资全部交给老太婆。
老太婆听说了,连连摇头摆手:“那不成,你们年轻人花钱,做什么都花钱,不比我们,在家里种点菜就有吃的,也不用买什么衣服。”
一番话说得我们两个大男人都差点落下泪来。
水就在我们闲聊中沸腾了。
张处之跳进老太婆家里的大木桶里面,用刷子使劲洗了又洗,这才装好了热水来,老太婆试探好水温,然后我才去将包裹着床单的老头子抱过来。
我站在水桶里,和老头子一起泡在水里面,张处之扶着老头子,不让他沉到水里去。
我这才看到老头子背上有一道伤口,可能就是这个伤口让他瘫痪了。
我用粗糙的毛巾给他擦身子,他也一点感觉都没有,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动。
老太婆在旁边转悠着,就是想要帮手,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洗好澡的老头子被我抱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啊,出去矿上挖煤,出了矿难,几年前瘫痪了,保险公司和公司都赔了钱的,还不少呢,我们都以为靠着这些钱就够活到死了。”
说道这里老头子在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老太婆站起来去给老头子扯了一下毯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才重新坐下。
“但是其实并不是,谁知道瘫痪会引起这么多的后遗症并发症,赔款没有坚持多久就没了。后来我们去闹了,公司又赔了我们,但是表示这次已经仁至义尽了。”
老太婆说着这些时候,于是那么顺溜,语气里面虽然也包含沧桑,但是却有种已经接受现实的坦然。
虽然无奈,但是没有绝望。
“然后我们又看病,花完钱了,我们还是去找了公司,公司将我们推给了政府。政府每个月补贴却根本不够买药。渐渐地我们买的药越来越少,越来越便宜。”
我想着可能最后都是些安眠药类型的或者止痛药。
我想着老头那浑身瘦弱一点肉都没有的身体,再看看老太婆的手和脸,他们的沧桑都记在了身体上,待生命结束的时候,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或许,解脱?或许,麻木?
张处之看看手表,我和张处之站起来,将身上带着的所有钱都给了老太婆,还约定往后过几天就来看他们,帮她提水。
老太婆跟着送我们出来,被我们劝了回去。
她站在路口,说几句又往前走几步,看着我们转身过来,又说几句,要跟着走。
我们好不容易才劝了她回去,进了竹林,她才看不到了。
虽然今晚上没做什么事,也没遇到什么重要的人,但是这么一同经历之后,我忽然感觉到一种生命的悲剧性和顽强性。
除了尊严和儿子,老太婆并没有为自己的生活感到抑郁痛苦,反而是积极生活,还能体贴别人。
我的生命里面没有母亲,只有一个时常还需要我照顾的老爸,说实话,没有怎么经历过这种强烈共情的生活。
生命的强烈,我感觉着我的心跳,我感觉着风吹到身上的凉爽,我感觉着我的双眼所能看到的。
再卑微,再渺小,我也活着,我有活下去的权利,我不要任何人左右我的人生,我要活下去,尽我全力争取活下去!
想到这里,我停下来,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天空,尽全力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对着满空的寂寞的星子,满眼的沉默的幽林呐喊。
“我要活下去!我命由我!”
张处之猛地回头看我,肯定是被我吓了一跳,听得我的话,他反应了一下,也学着我对着天空喊道:“立于天地间,我要做我所想,达我所思!”
“呵呵。”
这是一个尖利的女人的笑声。
我两个的豪迈顿时就烟消云散,好巧不巧,正好就在老太婆说的那个地方,我们也看到了树林里面一个靠在树上的红衣裙女鬼。
张处之的手电筒和我的手电筒同时照出了一个美丽的女鬼,她笑着,玩弄着手中的黑发,对着我们笑着:“呵呵。”
这笑声就足够将我两带走的了,我想要移开手电筒,但是又不敢移开,我看向张处之,他已经吓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