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底泛起了一股不愿服输的狠劲儿来。
他是凌日国的君王,这一方天下全是他的。
在这个国度,他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更能决定任何人的死。
宗政玄,他应有此觉悟。
事已至此,皇上已下决断,要杀云纤夜之心思已定。
“皇上……皇上……”总管太监面露狂喜,飞奔而入。
不知是得了什么消息,让他得意忘了行,竟连提前敲门示意都忘记了。
不过,也因此将好不容易酝酿起的气氛全数冲淡,他甚至打断了皇上的话。
“大胆!”
“无礼!”
失望的沈贵妃与皇上一同发出声来,怒火直奔着总管太监而去。
把个总管太监吓的一激灵,怔了怔,扭头便跑。
跑出没几步,想起了什么,赶紧跑回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皇上,娘娘,老奴是来报喜的哇,太激动了,忘了礼节,恳请主子们饶恕。”
“喜从何来?”皇上眼神愤愤。
“瑾王爷他……他醒过来了!!”总管太监赶紧回道。
真的是特大好消息。
可那一瞬间,整个房间内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之中。
皇上朝着沈贵妃怒目而视,心中恨恨,都是这贱妃提的馊主意,这下好了,把他架在上边,骑虎难下,已经做好了与宗政玄割裂、对峙的准备,如今宗政瑾瑜苏醒,之前所做的一切再无坚持的理由,但这怨恨算是深深的结下了。
沈贵妃脑袋里轰隆隆的巨响,一会欢喜,一会忧伤;她喜的是后半生最可靠的依托终于捡了一条命,死里逃生,从鬼门关前绕回来了;她忧的是这一下算是把玄王结结实实的得罪了个死,甚至连皇上,都在心里怪罪上她了。
宗政玄不动声色的散去了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的肃杀气息,刚刚那一瞬,有多凶险,怕是皇上自己都不会清楚吧。他绝不可能有机会知道,就算他真的将‘殉葬’的旨意说出口,这道旨也永远不会有机会流传出去。虽然现在就做最后一步的确是有些早,但为了一些他所坚持的理由,宗政玄不介意冒险。
唯有云纤夜,眼神有些茫然,不喜也无悲。她就那么沉默的站定于身后,仿佛周围所发生的事与她再没了任何关系,深深的绝望,浓浓的伤心,沉甸甸的不解,汇集到了一起,连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天下间最可悲的事,便是将别人看的比天重时,那个人却视她如草芥一般。
她以为自己的身上至少还有些能够让他觉的可以利用到的价值,至少看在她能为他收集龙气的份儿,他肯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保全她……
结果,仍是一场痴梦吗?
真是打脸啊!
“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你不去看瑾儿时,他一直昏迷着,群医无策;你一去看了,瑾儿就醒了,必定是你动了手脚。”沈贵妃怒吼。
“我去时,并非与王爷单独相处,屋子里有宫奴在,也有侍卫和太监,我云纤夜不过是一命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有那种本事避开那么多人的耳目做些什么。娘娘,你想的多了。”云纤夜的嘴角勾出了冷冽的弧度,这一刻,她的周围是不容人靠近的气场,慢慢的化为了一道茧,将她包缠在了其中。
她的心情好生复杂,但或许是起伏的太厉害了,反而一起堵在了那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本宫会查个清楚。”沈贵妃咬牙切齿,一张脸早已现出了扭曲的狰狞,她怕被皇上看到,迅速的低下头去,眼中全都是不甘。
“请便。”云纤夜坦坦荡荡的顶了回去,也没心情与沈贵妃继续做无谓的争执,便站在那儿,神色凉薄。
宗政瑾瑜一醒,之前说的殉葬的事儿自然便放下了。
皇上心里边有气,也不想与宗政玄再多起争执。
大手一挥,令人退下,他和沈贵妃还得要进去亲自瞧一瞧宗政瑾瑜。
云纤夜与宗政玄一块离开,起初是她跟在他的身后,但走出院子时,已是云纤夜远远走在最前,将宗政玄甩到了身后。
“纤夜!”他喊她,满是不悦。
她听的出他在不满,但那又怎样呢?她这儿已不仅仅是不高兴了。
不想在人前吵架,云纤夜疾步如飞。
没多久,就到了瑾王府正门前。
她是被皇上派人接来的,想回去,就只能靠自己了。
恰好瞧见了玄王府那边的一个侍卫手上牵着一匹马,那马儿通体雪白,背上银光锃亮,说不出的精神。
“江湖?”云纤夜一眼就认出来了。
江湖是通了灵性的马儿,虽然与云纤夜相处的时间非常短暂,但一听到了云纤夜的声音,立即发出愉悦的嘶吼声。
挣扎着,向云纤夜跑了过来。
“乖。”云纤夜抱住了马头,蹭了几下,莫名的委屈。
江湖哈着气,乖乖的一动不动。
“送我回家吧。”云纤夜也不客气,翻身上了马。
江湖兴奋的长嘶一声,甩开蹄子,向前飞奔而走。
宗政玄追出门时,慢了半步,望见的只是云纤夜潇洒而去的背影。
她走的那般决然,连回头都不曾,衣袂随风飘飘,鼓起一道清冷的浪。
心底的不悦,升腾到了极点。
“马!”一声令下,不少人吓的一抖。
踏风被牵了过来。
宗政玄冷冷的接过了缰绳,一刻都没有躲停留,翻身上马而去。
他走的方向,正是云纤夜离去的方向。
踏风奔跑的速度,也比江湖要快上许多。
若玄皇叔是打算去追云纤夜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吧。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云纤夜才到了云府门前,宗政玄便已经到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危险,翻身下马,直奔她而来。
云纤夜眼神澄清而平静,本是打算直接进云府去的,见他来了,她便停下了脚步。
宗政玄到了跟前,她福下了身子,疏离见礼,“皇叔千岁千岁千千岁。”
宗政玄眉心处的纠结拧了紧了几分,“你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