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外面冷,一定要戴上围巾才可以。”邢天航说。
“很久没出门过了,是不是?我等下带你去商场买圣诞礼物,你要乖,不能乱跑知道么?”
聂婉慧讨好地望着他,再次柔顺点头。
邢天航微微笑了下。
母亲已经与他十分熟悉,虽然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明显已依赖于他。有几次他出去谈事情,请了医院的临时看护回来,她便连饭都不肯吃,眼巴巴瞅着窗外干等,直到他回来哄了才乖乖去吃。
“妈妈,跟我回国好不好?我已毕业,可以做你监护人。”邢天航关上车门,替她系上安全带,“我白天请人照顾,一下班就自己回来陪你,再也不用分开。”
聂婉慧根本没听,只是好奇地瞪着窗外,朝车窗上哈气,又摘下手套,在水汽上涂涂写写。
邢天航笑了笑,为她重新戴好手套,踩了油门。
路上,宋天尧电话进来。
“哥,是我。”
“天尧,什么事?”
“今天你能来么?”宋天尧似怕他不同意,又赶紧补了句,“我妈正好不在。”
邢天航沉吟了下,“有事么?”
“没事。只是今晚是平安夜,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全家团聚。哥,你就主动一点嘛,我知道我们东方人其实都有些不善表达。”
邢天航望了眼聂婉慧,她兀自趴在车窗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也许爸爸他并不想见我们。”邢天航默了默,语声低缓,“我和妈妈,我们可以两个人……”
“Butwe'refamily!”
宋天尧软磨硬泡说:“来嘛,带聂阿姨一起!看在我准备了五个人的圣诞大餐份上!
我有许多的朋友,父母离异后都像朋友一样,甚至再婚后子女间也常走动。哥,我们为什么不能那样?
你主动先走一步好不好?爸他毕竟年纪大了嘛,好面子!”
邢天航沉默。
宋天尧又叫了几声,似乎有些沮丧,“好吧,我也不勉强,那就先跟你说圣诞快乐,替我向聂阿姨……”
“地址。”邢天航轻轻打断他。
“什么?”宋天尧语声一下兴奋起来,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地址,你想让我挨家挨户去问么?”邢天航轻笑。
挂上电话,邢天航将车调了个头,朝聂婉慧笑了笑,“妈妈,我们可能还要再回去多买几份礼物了,今年要和爸爸还有弟弟一起过圣诞呢,高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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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里的火哔啵燃着,这让家里充满着节日特有的温暖。
宋小芸虽然因为临时有个活动,不能和家人一起共度节日,但走前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包括给郁小凡准备的礼物。
郁小凡的过去,她自然是知道的,但不愿在明面上强烈反对。天尧是个单纯且固执的孩子,他现在正一头狂热,棒打鸳鸯反而适得其反。
反正郁小凡在这里也不是一两年的事儿,不如慢慢来。天尧做事呢向来三分钟热度,兴许时间久了,他自己也就腻了,那便不用父母出面做这个恶人。
邢何也完全赞同这个做法,在这一点上又深感宋小芸聪慧隐忍。他听着两个孩子在厨房里忙碌,不时传来些打情骂俏的嬉闹声,心中略略一叹,觉得若郁小凡没有之前与邢天航那三年的纠缠,父亲也未入狱,倒不失为个合适的儿媳人选。
他站起来,将圣诞树下的礼物堆码整齐,愕然发现多出来两个。
一个Tomybrother,一个ToAntyLit。
邢何也霍地站起来,刚想喊宋天尧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门铃响了。
宋天尧急急奔出来应门,“哥,欢迎回家!”
他给了邢天航一个热烈的拥抱。
邢天航微笑着拥抱了自己弟弟,把聂婉慧扶进门来。
邢何也脸色立刻变了。
“爸,圣诞快乐!”邢天航鼓足勇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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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气氛着实尴尬,就像唱机播放到半途突然卡壳,连贯的歌声断断续续,可笑之极。
“爸,哥难得回来,是我邀他和聂阿姨一起来的。”宋天尧拉了拉僵硬的邢天航,又朝邢何也眨眨眼睛,打破沉寂。
邢何也堂堂大使,什么场合不能应对?他瞥了不请自来的母子俩一眼,淡漠吩咐,“天航,带你母亲坐。”
邢天航笑容苍白,自进门起他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和天尧一般异想天开。
这是一个持续了二十多年的裂痕,不是今天拉着一起吃顿饭,虚模假样地团圆一下,就能弥补过来的。
而他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这是父亲和另一个女人的家,他的母亲是堂堂正正邢太太,却只能等那女人不在的时候,才偷偷摸摸地上门,乞求和父亲共进一顿晚餐?
“不坐了。”邢天航说,语声从温和转为寒凉,“我们只是路过,多买了几份礼物顺便送过来。”
他拉起聂婉慧,准备离开。
“天航你既然来了,就到我书房来下,我有事找你谈。”邢何也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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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天航走进书房,却并没有跟着坐下。
邢何也仰头望了儿子一眼,四年不见,似乎瘦了许多,整个人苍白陌生。不过印象里天航从小不胖,兴许之前就这么瘦。
“坐。”他指了指沙发。
“关于郁丰能享有的投资优惠政策我已预约了您后天中午再谈,今日若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府上过节了。”邢天航硬邦邦说道。
“天航,这里不是大使馆,我并不想与你谈公事。”
“爸爸有私事与我谈?”邢天航语带嘲讽。
“你若是觉得每个来加国投资的企业都能由我亲自过问的话,那就尽管去外经局排队吧!”邢何也愠怒,“你就非要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吗!”
邢天航深吸口气,“爸想问什么?”
“这个郁小凡,是你之前准备结婚的那个?”
“是。”
“你们为什么分手?”
邢天航沉默片刻,“是我个人原因。”
“你弟弟现在疯狂爱上了她!”邢何也冷冷暗讽说道:“我希望这只是个巧合!天航,你应该还没有卑劣到那种程度。”
“我也没把握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真的比你想得更恶劣得多。”
邢天航无所谓地笑着,自嘲说:“毕竟像我这种从小没有家庭温暖的人,人格不健全的十分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