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语回的是自己的老房子,一个多小时后,小小的家已经满是猪骨汤的香气。
她其实还有几个菜,一个清炒猪肝,一个西红柿炒西蓝花。天航哥哥身体不好,她现在每天上班都研究食谱,下了班就直冲菜场大包小包采购。
但猪肝和蔬菜她都觉得现炒了吃会比较好吧,所以汤好了以后,就一直没动手。
直等到将近九点,她自己都已经感觉不到饿了,邢天航还是没有回来,电话都没有。
她思来想去,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朱琳替他接的,说邢总正在开三方视频会议,不便接电话,待会后及时转告。
林轻语想问她什么时候结束,却又在朱琳冰冷而职业化的措辞下打了退堂鼓,惴惴的怕自己影响他工作。她把叫他回来喝猪骨汤的叮嘱吞回肚子里,小心翼翼挂了电话。
又等了半个小时,林轻语不再打他手机,而是拨了他滨江一品的电话。
这样就简单了,如果他还不接,说明还没到家,那也省得自己和朱琳这样的人打交道。说实话,她不太擅长那样捏着嗓子说话。
林轻语找来一个保温瓶,把炖好的汤都装进去,又找来保鲜袋子,把切配好的猪肝什么也一起打包,背了包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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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天航到家的时候,看到桌上仍旧微温的三菜一汤。另外在冰箱上有一张小纸条。
“天航哥哥,看到桌上的饭菜了吗?是田螺小语来过啦!
多吃点猪肝,那个补血。
还有西蓝花和西红柿,那个菜是我新发明的,因为它们都很能提升免疫力,我想分开烧你吃起来太麻烦,就合二为一啦!
我现在暂时把这个菜叫做‘炒双西’,可我觉得好难听啊,你能起个更好听些的名字吗?
如果胃口不好的话,就喝点汤吧,汤也有营养。”
最后是一个爱心,里面写着“爱你,小语。”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洗了衣服,还拖了地。
真是个田螺小语,邢天航笑了笑。
呵呵,怎么办?自己还是想到她就会笑,还是不忍拒绝她,更做不到告诉她那个残忍的事实。
小语,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
我要和柏凌结婚了。
这个傻瓜,她还什么都不晓得,天天等着自己下班去接她,做好晚饭,等着自己来吃。
那天去医院复查,他不想听那个坏脾气的医生啰嗦,拂袖而去。可他在门外听到小语认真地和医生交谈,她解释说,自己要和她结婚了,正在筹备婚礼。
小语,你也很期待婚礼是不是?就像你上次在婚纱店试穿时候一样,其实你内心也渴望成为一个公主。
渴望爱情。
可你选错了人。
邢天航,他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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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用工作来填满自己的时间外,邢天航暂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已经承诺了和柏凌的婚事,柏家也已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孩子已经有了,一天天在长大,这婚结得越早越好。政界的那些人都是老八股,若等到发喜蛋的时候算下来日子不对,少不得还得笑话两声。
作为柏家的女婿,他必须注意自己的言行,尽量不和林轻语见面,也不主动联系她。他不知道柏靳文还会不会派人跟踪林轻语,上次那些照片令他至今心惊。
于是他越来越忙,回来得越来越晚,连周末都要出差。
他在郁丰一天要呆十六小时以上,令所有员工对他的勤勉叹为观止。
但有的东西是无法逃避的。
他清楚。
他常常走神,会情不自禁地发呆,会拿出手机看着她的照片半天不动。
他要怎么对她说?说对不起,小语,我要和你分手。
他不能对她和莫言说出真相,否则莫言会愧疚一辈子。
莫言说过,哪怕把牢底座穿,都不会答应他和别的女人结婚。
“这辈子你就安心做我的妹夫,别的都别管!”林莫言的话犹在耳边回响。
那碗汤很香,一阵阵刺激着他空空的肠胃。
今天是不用加班的,可他没有别的理由不回家,只能借口修改一个方案,独自留到午夜。朱琳走时要为他点餐,可他什么都不想吃。
“天航哥哥,我炖了猪骨百合汤,你回来吃饭好不好?”五点多的时候,他记得小语给他打过这个电话。
他的胃也记住了,便开始拒绝任何其它的食物,只期待一碗她亲手熬的汤。
桌上的汤还是热的,她应该走了没有多久,想来是一直等到了末班地铁都快没有,这才不得已离开。
上等的筒骨,敲开了炖得酥烂,诱人的骨髓就半流淌在外面,汤很清冽,泛着玉色,还未凑近,已经有摄魂的香。几片百合轻漂在汤面上,如盛-开的花瓣。
这汤确实香得特别,邢天航只闻了一下,立刻觉得饿得要命。
这感觉很恐怖。
他是成年人,又内敛隐忍,连情感都能控制隐藏得很好,更何况像饥饿这种生理本能。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感受到如此强烈的饿感折磨,极度恐慌,极度绝望。
然而根本无法克制,他已经饿得发疯,就好像再不吃点什么,会忍不住去啃自己的手指!
他什么都来不及考虑,用最快的速度坐下来,将那一桌子饭菜,吃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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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到半小时,邢天航已经吐了三次。
他已经完全站不起来,赤着脚,伏在明亮如镜的马桶边上,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呕……”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翻滚,他背部一抽,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这比在柏公馆的那次发作更为剧烈,他已经把胃呕空,但仍旧没有好转,除了黄色的胆汁,似乎连五脏六腑都一并吐干净了才舒服。
整个人完全是湿的,冷汗早把他的衬衣浸透,凉凉的贴在身上,头发也是湿的,密密的汗水从苍白的额角往下,经过脆弱的眉眼,挺秀的鼻,清冷的下颚,逐步往下。
他松了手,背靠着浴缸,费力喘息。墙砖和地砖都那么冰,贴着湿衣传进皮肤,冷到他发抖。
连续不断的呕吐折腾光了他所有精力,他想起来,想去洗澡,但手脚都是颤的,一点都动不了。
眼前又有些发黑,应该是吐得太剧烈,引起暂时性的心脑血管供血不足。他干脆不去看,凭印象拧开龙头,朝浴缸里放水。
哗哗有规律的水声令心绪稍许安宁下来,他咬了咬牙,缓缓站起身子。
应该不是食物的问题,这是小语今天刚做的。
可为什么看到那碗汤的时候,会突然饿得发疯,然后又完全无法消化,而剧烈呕吐呢?
上次在柏公馆时也是如此,突然疯狂怀念外婆的牛油蛋糕,可那次什么都没吃,却同样吐得翻江倒海。
可能是觉得愧对小语,所以产生心理暗示,让身体自觉无法接受她对自己的照顾吧。
别再犹豫了,断了吧!
按柏家的效率,顶多再有一个月,他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了。尽快跟小语坦白,不管什么理由,痛痛快快把分手两个字说出来!
你又不是第一次!他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