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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9)

皇兄,你可知师馥为何归来?

苻坚的一只手轻放在他的手上,抚摸着,**正音归来,无论为何,都是好事。

姑墨被灭国了。

那只覆在手上的手颤抖了一下,萱城的话刺中了苻坚的心神。

怎么回事?你们谈了些什么?

姑墨被灭国,西域六十二国不复存在了,西域大国焉耆国和龟兹国联合起来灭亡了西域的十几个弱小国家,南面苏毗女国攻占了精绝,精绝国灭亡,周边小宛等小国也被灭了,师馥归京,看似携带清商乐归来,是大喜之日,可我觉得,这并非喜事,我们在西北也许会多几个劲敌。

苻坚转过身来,长吸了一口气,他望着萱城的眼睛,似乎在探寻什么破绽,可终究令他失望了,萱城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如此看来,年前焉耆国和龟兹国等国派来的使者并非朝贺送礼。

萱城点头,何止呢?他们送的也许不是礼,就怕这些西域大国别有用心。

吕光呢?我几个月没见到他了。

苻坚道,他走了。

去哪里了?

南方。

萱城惊诧不已,他去南方作什么,去了哪里?你怎么不拦着?他是丞相,丞相能随便离京吗?

建康,他去慰问朕的故人。

萱城叹气,都这个时候了,你别在想什么故人了,你说过的,我们与安石终究要大战的,要决战的,我们两家,终有你死我活的时候,不必再拘礼了,也不必再交这个朋友了,没有必要了,真的。

苻坚掰过他的脸来,端详了许久,你怎么了,以往你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说这样的话。他的手捧着萱城的脸,像是捏着似的,手指都馅了进去,萱城一咬牙推开他的手。

萱城的心只想唿之欲出,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喊一句,赶紧决战吧,不论谁死,他都可以离开这个一千六百四十年前的世界了。

他谁都劝不动的,就像吕光说的那样,他劝不动苻坚,更不想劝,他改变不了历史,此番只是为了体验历史,等到回去之后,他就把那个论文题目改了,他再也不研究淝水之战了,再也不唯心主义了。

苻融必死,他不死,苻坚清醒不了。

只有在失去最亲最爱之人之后,他才能彻彻底底的明白过来,他做错了。

你打算怎么做,大秦西北边疆不能乱,苏毗女国与我大秦边境相隔甚远,只要瓦解与若羌的联盟便不足为虑,焉耆国和龟兹国乃是大患,龟兹国又与乌孙乃是姻亲,我们不能坐视西域大国的崛起。

苻坚的手沿着萱城的脸颊缓缓滑下,落在了他的心口,你答应朕的事还没有实现。

萱城闭上眼,道,会的,君无戏言,当然,不是君主,是君子。你的弟弟是君子,到了那一日,我和他,这个心和身体都是你的。

苻坚揽住他的肩膀,萱城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一下一下坚实有力的心跳声,他实实在在的对着自己的亲弟弟有情,他的亲弟弟也并非无情之人,所以,一定要家国统一,一定要天下一姓,再无战乱,到那时,他们才能兄弟相亲相爱。

朕给吕光写一封信吧,他走了也有三个月了。

萱城没有见到吕光三个月,吕光又何尝见到他心中的太阳呢?三月未见,再见便是如隔三秋,吕光真的是第二代王勐。

苻坚的信送了出去,到了四月初的时候,吕光还没有回来,萱城不禁心中颤颤,他还会回来吗?

苻坚陪萱城回到阳平公府,说是要赏花。

赏慕颜花。

萱城苦笑,慕颜花含苞待放四个月,七月花开最盛。

也许呢,也许四月份它就开花了呢。苻坚神秘一笑。

他说的没错,有时候,慕颜花真的在四月份开花了,萱城又不是没见过。

可苻坚对这些花了如指掌,他亲自种下的花,送给他的弟弟,他怎么能不了解呢?

果不其然,今年的花又在四月份开了。

花开百色,千娇百媚,各不相同。

依在明楼上远望,视野之处,美不胜收,苻坚环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身体,好不舒心的样子。

陛下,师馥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可让他进来?不知何时,南岸轻悄悄的上来奏道。

萱城一怔,苻坚召了师馥前来抚筝?好雅兴。

让他过来吧。

是。南岸弯腰退下。

政事不理,皇兄,近日你的雅兴倒是不错,又是召见淳展之,又是召见苻朗,如今归来了一介清商乐师,你又是天天召见。

苻坚抿笑,为你。

萱城愣住,他盯着苻坚深情的目光,一时无法回应,苻坚是为了他的亲弟弟,他要他的亲弟弟支持他,毫无条件的支持他,他要他的亲弟弟与他亲如一人,所以,他极尽宠爱。

师馥抱筝而入,他站在明楼下弯腰作揖,颔首拜见。

苻坚轻轻挥了挥手,乐师不必多礼。

萱城看着师馥在明楼下盘腿而坐,怀抱古筝而抚,纤细的指尖拨弄琴弦,耳边响起阵阵悠扬之声,仿佛置身宁静空阔的山野之间,一股清冽的泉水滴滴而下,泉水打在千年硬石上,发出悦耳的声音来,非宁静无以致远,清清白白,下一刻,又仿佛身入万千兵马对战嘶吼中,鼓声擂起,号角吹响,弓箭齐发,刀剑相拼,热血滚滚,身心沸腾

闭上眼,一副波澜壮阔的画面充斥在脑海中。

千军万马中,一人执剑独立,回眸相视,他的面孔终于模煳,只记得,在波涛滚滚中,他许下的诺言,我等你。

萱城阖然长叹,苻坚,我应下你,你要什么我都应下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师馥抚筝之际,口中吟唱的正是这首古老的秦地之歌《诗经秦风无衣》

苻坚握着他的手,深沉的说,朕把这首古老的秦地旧歌改编为清商乐音,以此得名清商乐秦风,弟弟,小时候我们关系很好,谁都离不开谁,我曾经说过要娶你,可经历过很多事,我们都变了,幼时的承诺也许早就被渭水冲刷的干干净净了,我娶不了你,也不能娶你,现在看来那时也许是童言,可我希望童言能成真,当然,仅仅是希望,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朕也不在乎那些诺言,更不会去追求那荒唐的二字,可至始至终,我的心没有变,对你依然如故,你是我一生至亲至爱之人,生当同榻,死当同穴,不论过去多少年,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百年,千年,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萱城震住了。

他被苻坚这般认真深情的表白震住了。

他的脑海中时常盘旋那些幼时的美好回忆,他的文玉哥哥曾经是亲口说过要娶他,可他毕竟生不为妇人,他的文玉哥哥要听话,听从他们父王的话,要娶妻生子要传宗接代,要为了氐人的兴盛为了苻氏的开枝散叶,所以那个儿时的诺言便当做是一次口无遮拦的童言罢了。

他曾经同情慕容冲,也曾经动过心,可他的身体无论怎样都不敢去触碰那根底线,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背叛苻坚。

也许,老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了,他兄长手中的那根红线注定要与他相连,尽管那上面已经拴住了很多人的心。

苻坚无法做到对他弟弟的忠贞,因为他是帝王。

可他的弟弟却能做到,清清白白一生一世。

在这个世上,真正的爱情从来都不是身体的忠贞不二,爱情无关乎性。

萱城懂了。

他真正的懂了苻坚之心。

他穷尽毕生都要一统天下,做到天下一姓,他要做天下的执剑之人。

他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跟自己的弟弟生死相依。

第二百九十章 大礼

公元380年很快也进入了末尾。

吕光没有回来。

萱城重新回到了丞相的位子上。

他亲自写信送到建康,然而吕光却早就离开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做些什么。

十二月,这一年又走向了岁末,西域诸国派使臣前来求救,师馥所言成真,焉耆国和龟兹国、乌孙、若羌等大国联合,在一年之内连续灭掉了其余西域小国将近二十个,将战争的火焰烧到了凉州边境,玉门关外,黄沙漫漫,尸骨堆积。

萱城不能再坐视不管了,西域诸国不能成为大秦掣肘之师。

他发布诏令贴遍长安城,征召国内能人异士,熟悉西域国情之人,意欲征伐西域。

新年夜,就在阳平公府,众人欢宴之后,萱城将人一一送别,在府门前,明明月光之下赫然屹立一人,他如高山般端立,如青松般挺拔。

苻坚在萱城的身旁,他唤了一声,明儿。

是吕光。

他回来了。

萱城看到的人是他。

小时候,他们三个人也是这么亲密无间的,苻坚亲密的唤吕光明儿,他们都称苻坚为文玉哥哥。

到了这个时候,吕光他还是回来了。

熟悉各国政事人文风情,通晓多国语言者,萱城费尽心思要征召的能人异士就是他们这个亲密无间的幼时玩伴。

萱城泯然一笑,继而在淡淡月色下走到他的身边,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

他笑着说道。

萱城凝视了很久,二人在月色冷夜中对望,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最终还是苻坚过来牵着他们的手步入府内。

烛火晃晃,帷幕飘飘,外头的树冠抖擞不停,冬夜了,北方大地陷入了寒冷之中。

然而,这三人共处一室却温暖无比。

萱城听了吕光的话,他没有继续无所事事,吕光还回来的丞相之位他谨慎细微的坚守着,吕光出走一年也终于归来,他们都要为大秦做点什么。

又长了一岁,恭贺你了。吕光打开的话头是今日之正事。

多谢。

礼物呢?

什么?吕光愕然,一脸茫然不解。

我的生辰,你就只身来了,送我的礼物呢?

苻坚扬声大笑,好弟弟,这你也能说得出口,哪有这么要礼物的。

你别管,我就是想要向他要个礼物。萱城一脸认真的模样,倒是令苻坚怔住,更令吕光手足无措,他耸耸肩,一脸颓丧,没带,怎么办,你来抢,看看我身上有什么礼物?

萱城爬过去抱住他的身体一阵搜身,最终无可奈何,唉,没有礼物的祝福,都是流氓行径,哥哥,你来为我做主吧,看看怎么惩罚这个狡猾的人。

苻坚宠溺的眼神望了望他们二人,好了,你别闹了,他没礼物送你,我赔你,好不好?

谁说我没礼物送的?

呦,你有礼物呀,那你还不拿出来?

萱城斜瞅了他一眼。

要送礼当然得是大礼,大礼怎么好拿出来呢?

苻坚笑笑,用手指着他,你这就是狡辩了喔。

吕光换上一副庄重的脸色,陛下,阳平公,我回来了。

是呀,你回来了。萱城幽幽叹了一声。

他回来了,这就是最大的礼物。

萱城为他斟上一盏热茶,吕光说,喝茶?不好,还是喝酒吧,今晚我与二位大饮,不醉不归。

萱城推拒,我不善饮酒,你知道的。

吕光拉住他的手,没事,不要紧的,反正喝醉了正好。

苻坚扬声唤道,明月,上酒。

明月上前来为三人把盏斟酒,轮到给萱城斟酒的时候说了一句,阳平公还是少饮酒的好,以免误事发酒疯。

萱城道,知道啦,知道啦。

明月退了下去,吕光率先举盏相邀,一派豪爽,来,我敬二位,今晚畅饮。

说罢,便豪饮而下。

苻坚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饮了酒并无过多言语。

萱城看着手中颤抖不止的酒盏,就像那东西成了财狼虎豹一样。

吕光大声调笑,喝吧,喝吧,不会要命的。

苻坚也没有夺过他手中的酒盏,一脸欣慰的看着他,萱城随即一饮而尽,酒入喉咙,辛辣如火,面前也顿时火星四冒,吕光握住他的手,没事,你会习惯的。并没有一杯倒,他在忍着,忍着要听吕光说些什么。

二位,我要走了,你看,我们这朋友做的多不够意思,刚回来就要走,其实也没有急着要走,只是最终还是要走的。

他说了一句话,又径自把盏添酒,我想,有些话我不再多言,你们做的已经够过分了,那些恶心的场景毕竟我没有撞见。

萱城道,你又醉了。

我没醉。

没醉又在胡说?

吕光有些发红的眼眶直视着他,你们做了吗?那些事。

萱城问心无愧,没有。

他的目光转而盯向苻坚,有一丝疑惑,你说过的,那时你说过,是你

苻坚接过他的话,拦住他意欲出口的下一句,对,我是说过,但皇弟没同意。

吕光随即一楞,仰头灌酒,放声大笑,笑过之后全身颤抖,手指苻坚萱城,你们,骗我,你,你们

对呀,苻坚是骗了他呀,苻坚是说过他强迫自己的弟弟,可萱城从来与苻坚都没有身体僭越行为,也许,苻坚说的是事实,他强迫他的亲弟弟与他发生关系,所以吕光一直误解了萱城。

脑中有些昏昏沉沉,萱城听的迷迷煳煳,吕光是在为谁鸣不平,他又在为谁伤心?

苻坚凑过来一些,他脸色平静,望着吕光有些失态的神情,心下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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