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允儿不在mk2那边?”
“嗯。我没在里面找到她。”
“她会不会早就进去了?”
“时间对不上。她不是说自己走路吗?从我们给她打电话开始计算,她现在就算已经到了电影院,也不可能买到已经开映的那些场次的票才对。”
通话另一头的林允珍也下意识皱了皱眉,又说:“那你打电话问问她?”
“我打了。”结果林深时给出的答案再次出人意料,“但她关机了。”
“关机?她很少这么做啊。”林允珍的语气顿时变得很诧异。
因为职业习惯,林允儿的手机基本从不关闭。
“你稍等一下。”
林允珍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儿,她先对林深时说了一声,挂断电话,过了一会儿,又打了过来。
“还真关机了。她就算真在电影院里面也最多是静音而已。”林允珍不由担心起来,“那丫头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先不要往坏的方向想,我打电话就是希望一起好好想想允儿现在还有可能在哪里?”尽管最先抛出疑问的人是自己,林深时眼下的表现反倒要比林允珍镇静得多。
严格来讲,他心里也确实没有太多忧虑的情绪,只是也希望能够尽快找到林允儿。
“让我想想……我记得,那丫头好像说路上还想去一些烘焙店里看看。”
“烘焙店?”
林深时惊讶之余又有些莞尔。
这线索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他想了想,便说:“总之,我先去她之前和你通话的位置找找看吧。”
“嗯!你先去,我现在马上也来左岸!”林允珍的回答满是严肃。
林深时没料到她会作此反应,但也没阻止,两人又简短地说了几句就各自展开行动。
……
“头发的长度大约到这里,体型很苗条,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戴着帽子和口罩。”
“抱歉,我们好像是见过一位类似的客人,但她穿的是黑色的衣服。而且我们也不太清楚客人离店以后的去向。”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
“不用客气。”
礼貌地带上店门之后,林深时不再关注路边的这家咖啡馆,转身重新望向这大街之上往来匆匆的行人。
他看了一眼头顶上方巴黎终年阴郁的天空,脸上也迟来似的添上了几分担忧和焦虑的感觉,但表情更像是莫名感到疲惫。
他不由自主地用手撑撑膝盖,过程很短暂,仿佛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弯腰动作。
等到再直起身来时,他就如同褪去了浑身上下那层不安定的色彩,出声叫住一名向他迎面走来的路人,用英语问:“不好意思,请问你在附近有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亚裔女孩吗?”
对方看看他,很冷漠地摇头离去,也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真没见过。
林深时并不气馁。
他反而借此舒缓了心情一般,整个人看着轻松了不少。
从小到大他其实都有一定程度的社交恐惧,这种心理障碍不仅体现在他身处街头的时候,也自然而然地涉及到了他的方方面面。
很少有人知道,他之所以会进入综贸公司是源于他父亲,也就是李溪午的安排。
作为过来人,李溪午很了解儿子面对除了家人和朋友以外的人的感受,那种不愿过多接触甚至是抗拒人群的恐惧是会伴随一生的事情。
它永远不会消失,也不可能做到一劳永逸地解决。
所以,他向儿子提出了毕业以后投身贸易行业的建议。
这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很难理解的行为,但在林深时自己看来,这样的选择却是理所应当。
正是因为是交际困难人士,他想要正常生活才更需要更多的人际交往锻炼。
不算夸张地说,假如没有在hanshin综贸的那几年,林深时现在的性格应该远不会这么开朗。
尽管如此,他平时也会尽量避免在外过久游荡的情况。
像今天这般独自在大街上到处找人,于他而言也算是人生破天荒的第一次——
为什么之前在酒店里面会那么着急地跑出来,想找到林允儿呢?
关于这个问题,林深时自身也在脑中思考了一下。
他同样说不明白他内心的那股迫切从何而来,只是隐约觉得,这或许和他前面会突然改变主意,莽莽撞撞地从首尔飞来巴黎是出自同一个理由。
不管怎样,林允儿都的确是那个很容易带给他意外、也很容易让他做出意外之举的人。
……
“bonjour!”
“bonjour.”
经过一处街角时,林深时碰到了两个正满脸笑容向着路人分发东西的年轻男女。
他们身上穿着婚纱和礼服,仿若一对刚从礼堂结伴回来的新人。
林深时对其中的那名青年男人勉强露出笑脸回以问候之后,便从收到了几颗有着红色包装的糖果。
乍看很像喜糖,仔细一看,实际上就是外观是红色的巧克力之类的甜物。
饶是这样,林深时依然有些忍不住地抬头向面前的这名法国男人投去惊讶的眼神。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以后,青年男人又上下打量他一番,问说:“中国人?”
林深时微微颔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对方脸上的笑意似乎又热情了几分。
他立刻改用还算流利的美式英语说:“今天是我的订婚日!”
林深时马上毫不意外地说了声“恭喜”。
“谢谢!”看得出,青年男人的心情很高兴,在声调上扬地道了声谢后,他又指指林深时手上的那几块糖,笑眯眯地解释,“听说这在中国是向别人分享喜悦的一种方式?”
林深时又是一阵恍然失笑,点头附和。
“朋友,可惜你来晚了一点,否则就可以参加我和mistral刚刚结束的订婚派对了。”
“确实有点遗憾,但是能收到这些好像也不错。”
林深时微笑地举起了一块巧克力。他的心情在这时奇怪地略微有所放松。
青年男人同样笑了笑,然后就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未婚妻,眼光被极其明显的爱意填满。
林深时见况,心头一动,原本想要说出的询问莫名就变成了“看样子你们很相爱”的半是陈述半是疑问的话。
青年男人回头和他对视一眼,又笑起来说:“其实说出来你们可能并不相信,我和mistral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确实是个令人吃惊的事实。
没等林深时再说话,青年男人就猜到他心中所想一样,主动开口向他说明:“虽然认识的时候很短,但我确信自己很爱mistral,我不想之后有一天失去她,所以就想快点把关系敲定下来。”
林深时若有所思地问:“所以是你先提出订婚的事?”
“不,先提出的人是mistral。”青年男人咧嘴一笑。
见林深时又是一脸惊讶的样子,青年男人就表情很丰富地扬眉说:“大概她和我的想法一样,想要早点抓住我吧。”
“我明白。”仿佛又一次看穿了男人的心思,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说,“也许这在别人看来就是一种占有欲而已,但因为喜欢才会想占有嘛。朋友,你要明白,顺序很重要。不是因为占有欲才喜欢,而是因为喜欢才想要占有。”
林深时愣了愣。
他听着青年男人的话,大脑好像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有关他先前心底一再生出的那股冲动,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他前不久碰到的那位路人,想到他刹那间看见的那双帽檐底下明亮又熟悉的眼睛……
“抱歉!我现在还有别的事情。如果之后还有机会的话,我会回来向你和mistral再好好地说一句恭喜。”
林深时语气陡然急促起来地准备转身离开。
他匆忙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补充着说:“顺便说一句,你的英语很不错。”
青年男人再度扬眉,耸耸肩说:“很不巧,你不是今天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是吗?”
林深时刚要下意识笑着说青年男人连反应都很美式的时候,余光忽然就瞄到了对面街边的某样事物。
他情不自禁地走过街头,来到了它前面。
在国际上,关于法国的传言还有一条,说是巴黎每年情人节那天在城市当中会设置一种玫瑰应急箱,以方便情侣告白使用。这是百分百的谣言,它仅仅是源于一场花卉协会的营销活动而已,在巴黎当地并没有类似的传统。
然而,此时此刻林深时却真的看到了一个本不该有的玫瑰应急箱出现在他眼前。
他猜想这也许是出自某个行为艺术家的作品。
因为他见到的这个玫瑰应急箱并非通体被粉刷成红色,而是红白参半,在两种颜色交界的最中间——那个箱子里面,则装着一朵很少见的粉色玫瑰。
最重要的是,这箱子上也并没用英文标记着什么“如果一见钟情就打碎玻璃”之类的话。
它上面的标语很简单。
【youready(你准备好了吗)?】
林深时的视线随之往下看去。
【doit(那就放手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