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夭就这样在雪地中盘腿坐下,闭着眼将意念尽数放空。
在这种没有时间变换的地方,空荡荡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只有自己一人。
若是寻常人,许早就被这种极致的安静和空荡消磨掉所有意志,只剩无边的绝望和恐惧。
可九夭却并非寻常人,心里那点不安随着燕恒的安抚消散后,便沉下心来等待。
她知道靠现在的自己是冲不出去的,不过是让自己伤得更重几分,她能做的,只有等。
等着燕恒来救她,或者等幕后人来告诉她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以不变应万变。
九夭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风雪越发凌冽,吹落在脸上,像冰刀,割得面颊生疼,可九夭却连眉心都没动一下。
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唤,低低的,像是怕惊醒了她的梦境,“夭夭……”
九夭的眼睫轻轻一颤,却并没有睁开眼。
她不断告诉自己,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可耳边的声音却带上了几分笑意,和着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耳边,如春风,吹化了风雪。
他在她耳边低低叹,“懒丫头,该醒了。”
九夭眼睫密密一颤,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冰雪不知何时已经消融,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也不再是太罗山山顶。
而是一片……桃林……
黄昏的阳光透过桃花枝丫洒落下来,将粉色的桃花镀上了一层金边,风一吹,桃花飞落,花香扑鼻。
九夭茫然四顾,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到背靠着桃树树干席地而坐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锦袍,低着头,墨发从颊边滑落。
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九夭也能认得出来,是燕恒……
九夭屏住呼吸,指甲掐进了掌心,想用疼痛提醒自己是在幻境之中,眼前所见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燕恒。
可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她眼底的迷茫也越发的深。
忍不住被迷惑,想靠近。
终于,她缓缓的站起了身,踩着一地残红,一步步朝着他走近。
可,刚走出几步,她便看清了燕恒怀中还抱着一人。
冰蓝色的裙摆铺泄一地,同地上的桃花花瓣相映。
她似乎还在睡着,燕恒俯身在她耳边,低低的唤她,“夭夭……”
九夭看不到他的神情,可他的声音却尽数落在她的耳朵里,他温柔的抱着她,就好像她是个贪睡的孩子。
九夭停了下来,眼前的一幕美得像画,让人舍不得打碎。
她怔怔的看着他们,看着燕恒怀中的女子动了动,却是转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燕恒抬手将女子脸颊边散落的头发轻拂到耳后,在她耳边轻轻的笑,那笑声就像是撩人的羽毛,将她的心尖都撩拨得酥麻。
“乖,我让人给你做了最喜欢的鱼,若是再不起来就凉了。”
九夭的眉色也温软下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哪怕是幻觉,他的温柔也让她觉得愉悦又温暖。
好一会儿,燕恒怀中的女子终于又动了动。
片刻之后,她素手轻抬,扶住燕恒的手臂借着他的力道懒懒的坐了起来,身子却依然柔弱无骨的软在他怀中,下巴抵在他肩头,只露出半张娇艳小脸。
可九夭依然很清楚的看到,那就是她的模样。
只是她依然闭着眼,红唇微噘,低低嘟囔,“我又不喜欢吃鱼。”
燕恒微微蹙眉,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只是侧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无奈又宠溺的道:“你现在真是越发挑食了……”
许是因为他太温柔,女子唇角勾出抹嫣然笑意,眼睫忽闪,睁开了眸。
她正侧头在燕恒的肩上,微微一偏,目光便直直对上了九夭这方。
九夭怔然的目光忽的一颤,整个人僵在当地。
女子唇角的笑意却沁凉了几分,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九夭从她的眼中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挑衅和讥讽。
还有……一抹毫不掩饰的杀气。
九夭浑身上下都开始颤抖,那颗心颤得最是厉害,她看着燕恒的手落在怀中女子的发顶轻抚,“那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他的声线依然很柔,九夭的心却越发的沉。
她瞧着女子挑眉,别过眼去同燕恒对视。
九夭再看不到她此刻的目光,只听到她娇娇软软的轻笑,红唇朝着燕恒贴近,“我想……吃掉阿痕……”
九夭骤然闭上了眼。
明知只是幻觉,可看到两人唇瓣相贴的那一瞬,她的肺腑间还是一阵猛烈刺痛,控制不住的再次吐了血。
身子一软,捂着自己的胸口单膝跪了下去。
她低着头,紧紧的闭着眼,可耳边却还是响起一阵阵暧昧的声音。
燕恒越发急促的呼吸落在耳边,她听到他低哑的呢喃,“夭夭……你这只妖精……”
心脏被扼紧,九夭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可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随着他们的呼吸,九夭眼前画面再次一转,这一次,她似沉进了冰冷的湖底。
她沉得越来越深,心口也越来越闷痛,不断有血从她的嘴里溢出。
她只觉得无力,连求生的意志都要失去。
冰冷的水朝她的耳鼻里灌,夺走她的呼吸,她的耳朵也开始不清明起来,可燕恒炙烈又急促的呼吸却一直纠缠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不……不是燕恒……
是月痕……
那个男人,是月痕。
冰冷的湖水并没有将九夭的思绪也冻僵,反倒让她更加清明。
她终于落到了湖底,四周有如人高的水草,随着湖水荡漾,将她的手脚纠缠住。
她稍稍一动,就缠得更紧,根本无法挣脱。
九夭也不想挣脱。
她只是闭上眼,静静的躺在湖底,任由思绪如同这水草一般疯狂蔓延。
幻境中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月痕,赵莞……还有她……
“你如今这一切本就是属于我的……”
“今日,我就会把这一切都拿回来。”
再想到赵莞说过的话,九夭的心也同这湖水般冰冷起来。
她说的这一切,是月痕吗?
月痕,是赵莞的……
可他刚才念的名字,分明是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