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和的状态很有几分气急败坏,朱达忍不住笑出声来,用拳头捶了下对方胸口说道:“我知道这些银子是大钱,我也知道咱们赚大了,就是突然间觉得有些假,这些钱我拿出来随随便便,他们却觉得天降横财。”
朱达当然不会同李和说这几百几千两银子的进出让他没有真实感,这些脑海中的纠结也没办法详细解释给别人听,不过他刚才那几句话李和却已经接受了,只在那里嘟囔着说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当年你在白堡村的时候生意做得比谁都精明。”
李和没在这边耽搁太久,他以为朱达和他开玩笑,打了声招呼便回去忙碌,眼见着天空中又是阴云密布,估摸着今夜又要下雪,李和常申都在催促着大伙忙起来,将这些货物送到库房堆放,少不得要在地上铺一层干草,这是白日里学得的经验。
忙碌归忙碌,大家的劲头都很足,对于难民和家丁们来说,白日里的列队巡视让他们感觉到了其他人的敬畏,这种对待让他们感觉到了自己的尊严,也让他们觉得这些日子的辛苦训练没有白费。
而了解生意细节的那些人,比如说常家兄弟与李和,比如说付宇和孟田,他们都是震惊和兴奋,尽管在今天的交易中朱达没有赚到什么,反倒净支出去五百多两银子,但他们都知道朱达赚大了,可以说没有出任何本钱就可以赚到近三千两银子,这简直是点石成金,再想想买卖双方那么兴奋和狂喜,那就更感觉不可思议。
常家兄弟还算正常的惊讶,常凯对自己的兄弟低声说道:“跟着这位小爷不会有错,你看看这发财的本事,咱就是学不到啥,只要着踏实干,这位小爷可不像是会亏待人的,”
“......这生意我看不懂,我要好好想想,他才多大年纪,难得娘肚子里能带出这么多本事来?”付宇皱眉沉思,忍不住对身边的孟田小声嘀咕了几句。
那边李和满是不屑地扫视了小声议论的几个人,嘴里嘟囔着说道:“你们是没见到白堡村那生意,那才是无中生有......”
............
忙碌了一天又有这样的结果,晚饭肯定要庆祝一番,李家商队也要趁着临走前来拉拉关系,他们特意花了银钱在田庄里买了羊,杀后烹饪好,又拿出携带的好酒,特意宴请朱达一干人,这绕圈子的周折主要为了表示自家的殷勤新意。
朱达自然不会扫了这样的兴头,大家忙碌一天都要休息,他先安排给家丁和难民们加餐,然后带着常家兄弟与李和过来赴宴。
李家商队那边来的只有李幢和老管事李富二人,经历过这几日后他们已经摆正了自家位置,朱达没有什么架子,笑着让大伙入席,开席前朱达对常凯说道:“常老哥,明日一早你就回城,和县里面有钱置办年货的人说,我这边有上好的年货,南货果子和香料都有,想买的就来这边买。”
“城内正缺这些营生,这该死的鞑子折腾,平日里贩运年货的都不敢来了,知县那边和周家刘家他们都托人去大同城里捎......”常凯下意识的念叨了几句,说到一半的时候却是愣住,看了眼李幢和李富,又盯着朱达惊叹道:“朱兄弟,这些货不会是李家送来的吧,你这还真是会做生意,你这就是财神啊!”
李幢和身边老管事也回过味来,对视一眼,再看朱达的时候都是满脸敬佩,那李幢给自己的酒碗倒满后起身相敬,满是钦佩的说道:“点石成金莫过于此,这来去之间就有大笔银子生出,真是让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可笑李某还觉得自己会做生意,真是比朱兄弟差太远了,真是惭愧,真是佩服。”
“不要说我们东家,老汉我做了几十年生意,也没见有朱老爷这般本事的,从前跑汾州的时候听人说买卖家有财神托生,他们做什么买卖都能生发,当时还以为是****,没想到今日里真见到财神了。”
“没那么玄乎,搞清楚供需,知道尽可能多的消息,再有足够的本钱,敢下决心,谁都能做出这样的生意来,何况现在还没赚到,万一有风险岂不是全赔了。”朱达笑着回答道,他没有什么隐瞒。
他说得随便,可席上的几人都听得很认真,要把朱达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
酒席上的李幢格外兴奋,这次的生意怎么看都是赚钱的,而且还会赚得很多,他刚接掌商队就有这么亮眼的成绩,于李家于己都大有好处,怎么能不高兴,他敬酒爽快自己喝的也爽快,没多久话就多了:“请朱兄弟放心,这消息散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过来,到时候只怕怀仁县没那么多货来卖。”
“这消息散出去后,不知道多少人要带着货过来卖。”朱达笑着回了句。
当夜尽欢而散,朱达这一夜睡得也很踏实,只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天空中飘落的小雪花却让他心情坏了不少,看雪的厚度应该没下多久,朱达跺了几脚,下意识看向北方的天际,那边依旧是空旷的天空和山际,不见什么烟柱。
早晨起来有两拨人辞行,李家商队就要出发了,他们临走时把棉布、木器和药材还有皮货,每一样都要了几件走,不用解释就知道这是拿去当样品的,常凯走的时候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却被朱达叫住,再三叮嘱让他去城内催着修缮房屋和积储物资的进度。
常凯离开田庄一个多时辰之后,城内的车队就到了,带队的依旧是金管年和林班头,能看出他们二人昨夜没有睡好,但都是兴致勃勃的模样,让人没想到的是,车队的规模倒比昨日里还要大,这让朱达颇为惊愕,心想城内还有这么多的赃物?
不过朱达很快注意到另一件事,这次押送的人里没那么多年轻差人了,很有些位满面油光,白白胖胖的,这些位倒也不陌生,都是城内富贵人物的管家管事,或者是衙门里有体面的头目,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轻松和兴奋交织。
“朱老爷,昨儿个老常忙活了一天,也知道你这庄子每日里都要送不少东西过来,今天我们就代劳了,你看还缺什么,明日里我们从县库加倍补上,这安置灾民的活计官家也该出钱出力,这两车是大伙的家底,拿出来换些银钱花花,辛苦朱老爷验看一下。”金管年笑嘻嘻的说道。
原来只有两车是赃物,估计是城内三班六房手里的私货,这才算是正常,至于那几车物资,无非是慷他人之慨,他们用衙门的财货来讨好自己,虽说朱达很不齿金管年的为人,可对方殷勤讨好,自家又在生意上赚到了银子,也谈不上如何高尚,朱达也笑着回应,倒是让那金管年受宠若惊。
这两车赃物倒是比昨日运来的值钱,有一车全是绸缎,大概两百多匹,另一车则是铁器和铜器,却是锅碗盘子和酒壶之类。
昨日里的器具大都是木制,这些卖到草原上虽然也有几倍十倍的利润,但总价太低,买家都是寻常牧民,虽然说利润翻了不少,可价钱摆在那里。如果合算这一路的人吃马嚼,其实赚不了多少,可这些铜铁器具却不一样,这些的买家都是草原上的贵人和头领,他们出得起价钱,这些的利润也有几倍十几倍,但利润和利润不同,铜铁器能赚到的是木器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而耗用的脚钱却差不多。
绸缎就不必说了,不过这一批的绸缎种类和规格很杂,以朱达的眼力,就能分辨出有来自山西潞州的,有来自河南的,有来自江南的,卖到草原上都是暴利,但种类不同,赚得也有多有少。
当然,朱达、李幢、怀仁的吏役们都没有奢望卖到草原上的暴利,吏役们指望的是换成现银,朱达指望的是三成到六成的利润,李家商队赚到的比朱达赚到的略低,但皆大欢喜,都有银子进账。
朱达安排李和将货物清点之后,直接报了个价钱,一共是七百九十两,现银支付,这批货的总价大概在一千三百两左右,因为是吏役们自己的私货,所以要出到五成以上的价钱,七百九十两这个价钱报出来之后,金管年、林班头和一同过来的衙门中人都是喜笑颜开。
“朱老爷这庄子每日里消耗不少,老常那边采买有很多的不方便,不如交给县里操办,量肯定是足的,要是能用现银支付,价钱也好说。”一名肥头大耳的吏员拍着胸脯说道。
对怀仁的吏役来说,他们不缺物资,缺的是现银,对于这些赃物私货,也是存在他们手中消耗不掉的,自家拿着绸缎做衣裳被面,拿着铜器铁器做点买卖,该耗用的早就耗用了,这些都是用不完存放着在吃灰的,所以拿来换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