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宋兆培也没打算说把柯木蓝的事儿包着瞒着,一开始之所以没挑明,就是考虑到康聿容正处在非常时期,她已经够忙够乱的了,他不愿意再让这件事来分她的心。
现在呢,不管公司的事儿是好是歹吧,总算是过去了,他当然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他本来也打算着在离开的时候说给康聿容听的。
所以,即便康聿简不问,他也会和盘托出的。
现在,既然康聿简起了头了,他也就就坡下驴的把整个事儿,前前后后的都说了一遍。
宋兆培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缓缓流淌。
康聿容坐在那儿,不插话也不动,只是垂着眼帘,静静地听着。
她的眼眶涨热,喉咙哽痛,心跳的压抑,就连神智都沉昏的凄沧。如此难受,如此痛切,不为别的,只因为柯木蓝那不顾一切的一跳。
可不大一会儿,她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又沸腾起来,天地一刹那间就变得光彩夺目起来,宋兆培的声音似乎一瞬间变得温柔温情起来,成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音符。如此转变,如此喜悦,不为别的,只因为柯木蓝对她的这份真情。
她从未怀疑过柯木蓝对她的感情,只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浓,这么的烈。
康聿容,你何德何能,竟得老天如此厚爱,让你遇上这个男人。
她的嘴角不自禁的微微翘了翘,露出一个外人不易察觉的笑意,心说,放心吧柯木蓝,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儿,你瞎了,我就做你的眼;你瘸了我就做你的拐杖;你要是一辈子不醒来,就我就躺在你的身边陪你一起沉睡。
我永远都是那句话:你不离,我不弃。
宋兆培把话说完了,四嫂也哭的泣不成声了。
康聿容的心情本来挺低沉的,被四嫂这么一搅合,也顾不得低落了,直愣愣的望着四嫂,一头雾水。
宋兆培更是被搞得摸不着头脑了,心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啊?没说什么过分的啊?再者说,昏迷不醒的是柯木蓝,该哭的不应该是康妹妹吗?你老人家在这儿哭的稀里哗啦的为哪般啊?
妻子的失态让康聿简不禁蹙起了眉,他不悦的问:“唉唉唉,你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啊?”
四嫂擦了把眼泪,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这是抽疯啊?我这是感动好不好?木蓝啊,真是个重情重义又专一的好男人,简直就是世上少有,百年不遇的好好男人。”说着,指着丈夫和宋兆培厉声厉气的说:“你,你,你们比得了嘛?”说完转头又对小姑子说:“聿容啊,你实在是好命啊,这么好的男人偏偏让你给撞上了,我怎么没那好命呢?”
宋兆培的眼睛都瞪圆了,我,我,我怎么不是好男人了?
康聿简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看着哭天抹泪的妻子说道:“闭嘴吧,不知道还以为躺在医院里的是你男人呢?你怎么知道他是好男人?你跟他过过?我不好?我不好把你喂得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我不好你跟我过了这么多年?不知好歹。”这话说的,又酸又冲。
四嫂把脖子一梗,说道:“还说呢,你以为我愿意要这身肥肉啊?”把胳膊一伸,拽着胳膊上的肉说:“给给给,都拿走,都还给你,我还不乐意要呢?”
本来说的是件挺悲伤挺严肃的事儿,结果被四哥的拈酸吃醋和四嫂的插科诨,搅得所有人都忍不住的笑了。
笑完了,康聿简一本正经的问妹妹:“聿容,你打算怎么着?”
“我肯定要去杭州的。”
康聿简点点头,了然。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顿了一下又问:“什么时候去?”
“得过两天。”康聿容说:“你也知道,公司里还有几件事需要收收尾,等把这些处理清楚了我就过去。”
因为记挂着柯木蓝,康聿容忙活了一天多天,把余下所有的事儿,紧赶慢赶的处理干净。
忙完,看看天还早,她就去了服装店。
刚进门,杨槐花就跑过来,惊喜的喊:“康小姐,您来啦?”
听到喊声,李春桃也凑了过来:“康小姐,真的是您啊?”
康聿容扬起了笑:“是啊,你们好不好啊?”
两个女孩:“好。”
公司开起来后,公司工厂两头忙,康聿容实在分不出身心再管店里的生意,就一把推给了吴秀枝。
公司红火,店里也就不再生产新衣,改成了一家专卖店,而杨槐花和李春桃一直都在店里上班。
闲聊了两句,有客人了,两个女孩就去忙了。
康聿容四下看看了,店里似乎还是老样子,和几年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转了一圈儿,康聿容上了楼。
吴秀枝正在算着帐,听到门响,无意一瞅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来拉住康聿容的手,惊诧的问:“你怎么来了?”
康聿容把眉一挑,问:“怎么?我不能来?”
吴秀枝白了她一眼,说道:“不是不能来,是我请你你也不来。”
“那是以前,现在我不是不请自来了吗?”康聿容笑说。
以前,康聿容忙的是脚不沾地,几乎连来店里看一眼的功夫都没有,现在……
这不是什么好话题,吴秀枝跟着浅浅一笑,换了别的话题:“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啊?”
康聿容说:“刚才和蒋老板把租房合同上的事儿,扫了扫尾,这不顺道吗?就过来看看。”往后退了两步,坐进椅子里,接着说:“不过,倒是真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吴秀枝也坐了回去,问:“什么事儿,说吧?”
“这不公司散了吗?梁愈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活……其实也不是找不着,是我存着私心想留着他。我就想着,让他还回店里来。”康聿容说。
“就这事儿你还用得着跟我商量?”
康聿容笑了:“怎么用不着啊?你现在是这里的大老板。”
“嘁!”吴秀枝瞥着她说:“你就知道拿我开涮,我再大能大的过你?”
两人你瞪我,我看你,没一会儿“噗嗤”一下,都笑了。
片刻,康聿容又问:“进来的时候见你在忙呢,在忙什么呢?”
吴秀枝看了眼桌上的账本,说:“你不问,我都要说呢。以前咱们雇的那十几个裁缝师傅,公司开起来之后,我还说他们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解雇算了。你没同意,说他们都是大师级的师傅,就算是不干活白养着也要养着他们,说不定以后还用的着呢。”
康聿容点头,当时她确实是这么说的。她没接话,但似乎知道吴秀枝是什么意思了。
吴秀枝又说:“公司现在没了,肯定不能再白养着他们了。我是这么想的,我呢继续画图,让那些师傅们再重新做起来,咱把服装店从新再开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康聿容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服装店虽然跟公司没法比,但是至少能解决温饱。”
“没错,吃饱了穿暖了,咱们才能再想别的。”吴秀枝接着说:“不是说,你呀还真是个有远见的人。幸亏当初没辞退,否则,这些老师傅现在还真不好请。”
“是啊。”
“我先粗略的搂了搂账,等弄好了我再拿给你看。”
“这些你就做主吧,也可以跟梁愈商量商量,就不用问我了。”
吴秀枝怔了怔,问:“怎么?你打算当甩手掌柜啊?”
康聿容摇摇头,把柯木蓝的事儿简单的说了说,然后说道:“明天我就要去杭州了,短时间内估计是回不来,所以你想让我看,我也看不了。”
康聿容和柯木蓝的事儿,吴秀枝多少也知道些,这也算是康聿容的大事儿,吴秀枝自然不会当绊脚石。
于是,她说:“那你就放心去吧,店里有我看着呢,有什么事儿了,我会和梁愈商量着来的。”
康聿容感激的点了点头。
好久没来店里了,快中午了,店里也没什么人,杨槐花和李春桃就拉着康聿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康聿容也是好长时间没见她们两个了,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了,四个女人一边看着店一边叽里咕噜的说个不停。
午饭也是在店里解决的,杨槐花去附近的小馆子要了饭菜,几个人围着桌子吃了个不亦乐乎。
吃过午饭,康聿容又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从服装店出来,康聿容没有叫车,就这样不疾不徐的漫步在街道上。
天气很好,天空高而蓝,太阳把那片蓝照射的明亮且耀眼。有几片云停在天际,看上去很舒适,也很悠闲。
康聿容抬头看着高处的那几片云,心里的羡慕油然而生。唉,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们这样,自由自在,不为烦忧所扰呢?
在她出来的时候,店门闭合的那一刹那,她听到杨槐花说道:“康小姐真是个坚强的女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还能那么的笑容可掬。”
坚强吗?
不,她一点都不坚强,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无人的深夜,她的泪水浸湿了整个枕头。
笑容可掬吗?
是,因为她除了笑容可掬,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亲朋好友。
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不,自己的泪自己流,自己的苦自己咽,既然这些是自己该承受的,那又何必把旁人扯进来陪自己一起难过呢?
回顾往昔……不,不,不!她猛烈的摇了摇头,不能回顾往昔。
回想起辉煌,只会惆怅痛惜;回想起颓败,只会自叹自哀。不管想起哪一样,除了让自己伤心难过,别的什么作用也起不了。
不管是辉煌还是颓败,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不去想……她摇摇头;
坚决不去想……她再摇摇头。
可是,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可恶,越不愿意去想什么,可它偏偏就一个劲儿往脑子里冒。
怎么办?
找点事做。
做什么?
突然,脑子里闪过一张脸——交通银行董事长萧彬。
哦,对了,他似乎还和她有个“约定”呢。
康聿容脚步停了停,沉了口气,向交通银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