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离了田骁,又身处于恶劣、陌生、琐事缠身的环境……在刚开始的两天里,嫤娘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幸好她身边有个半大不大,半懂事不懂事的叙郎,能时不时地让她操一下心。
想着当年铎郎被公爹带上战场的时候,才只三四岁,比这个时候的叙郎更小——不过,人小鬼大的铎郎却比叙郎机灵得多。
嫤娘也就是傻了一两天,很快就省悟了过来,开始积极投身于东面瀼州军的管理之中。
傅思金年逾五十,不识字儿,打小儿和田重进一块儿讨过饭,后来又一块儿从了军,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只是苦于不识字儿,所以干不了明面上的事儿,但若论资历,瀼州军中除了田家人之外,傅思诚就是当仁不让的二把手。
当下,瀼州军由傅思金代领,田氏嫡孙田叡从副,还有嫤娘在旁把关……所以主将田骁的离去,对军心影响不大。
在这期间,田重进命大军将飞狐团团围住,辽将大鹏翼数次想要率军突围,可惜次次都被荆嗣杀了回去!终于,田重进命谭延美与黄明强攻飞狐北与飞狐东,再命荆嗣埋伏于西门,袁继忠领兵守在南门……
而被逼上绝路的契丹军,则在辽将大鹏翼的带领下,匆匆从西面突围而出,却再一次遇上了死对头荆嗣!
荆嗣与田殷只带了三千兵马围堵,而契丹军却有足五六千人!且契丹人被宋军围城了好几日,早已断了粮,箭枝武器也不足,此时与宋兵交战,分外眼红!
这时,谭延美收到探子称契丹军已从西城门夺路而逃……他立即命五百兵士骑了快马扛着大旗赶过去助威。
荆嗣骁勇无比,田殷虽性子优柔寡断些,可骨子里毕竟流着田家人好战的骨血……他沉着冷静,与荆嗣一块儿英勇杀敌。再加上谭延美的虚张声势,众人合力,硬是生生将大鹏翼给逼到了西面的悬崖之下!
近二千契丹军失足跌下悬崖而死,另有一千余人失散于南北草原之上,最后还是被袁继忠和谭延美给擒了个正着。
——最终,辽国守将大鹏翼、马赟、何万通及原渤海军三千余人被掳,宋军斩杀契丹军数千人之众。
田重进大军终于夺下了飞狐南!!!
纵观大局,并不是只有田重进这一路兵马立下了赫赫战功……
事实上,各方捷报频传而至!
先是东路军的主帅曹彬命人斩杀了奚国宰相贺斯(奚部乃契丹附属国,契丹闻宋军来袭,便号令奚部来挡,岂料奚部难敌宋军之威,带皇兵邻领头的宰相贺斯竟被曹彬帐下的先锋李霸图所斩杀!)。又克了涿州之后,派部将李霸图等领轻骑渡涿水观察敌情。不料契丹军反攻,却被宋将李继宣击破,宋军兵势大振。
而东路援军、马兵主帅米信遣先锋杜彦圭以三千余众与契丹战于新城,不利;曹彬闻讯,连忙又遣李继宣援之,二将前后夹攻竟再破契丹。接下来,东路军两军交汇,曹彬米信等人一鼓作气,连接夺下固安、新城、涿州等,捷奏连连报入汴京。
同一日,因西路军主帅潘美围城寰州已久,契丹国寰州刺史赵彦章不得不降。紧跟着,潘美又围朔州,契丹节度使慎思弃城北遁,副使赵希赞举城投降……
这些消息,让大宋将士们士气大涨!
就连瀼州子弟们的士气,也略微高涨得有些浮夸。
嫤娘在军中忙碌军务的时候,不管往哪儿走,总能听到兵士们津津乐道地议论。
议论本军主帅田重进手下的儒将谭延美与猛将荆嗣也就罢了……毕竟本军将士兵们要么就是跟随荆员参过战的,要么就是曾经观过战的,不管讲得如何唾沫子横飞,倒也八九不离十。只能说,兵卒们敬慕将军们,略微浮夸些,也不算什么。
可曹彬帐下的李霸图、李继宣,潘美帐下的杨业等人……他们是如何杀敌的,瀼州军士何从得知?不过只是靠着臆想胡乱猜测罢了,却偏偏还编得活灵活现……搞得说者宛如亲见,听者一脸神往……
嫤娘忍了两日,最后忍不得了!
她带着叙郎亲去了一趟公爹田重进的营帐,将自己的担忧说与公爹听。
“公爹容禀!并非儿媳要助长敌军之威,实是契丹人掌管燕云十六州已久……已占得了先机,从前太祖皇帝和官家三番四次要北伐……儿媳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虽如今契丹国先帝新死、幼帝将将及位,确实是个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好时机。只是,前几年潘公与曹公更值壮年,尚不能胜,如今……”
说到这儿,有些话也不好说得太明显,嫤娘便略过不提,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而如今领兵和咱们大宋对抗的,却并不是甚黄口小儿,而是契丹国的顶梁柱——两朝元老耶律休哥啊!”
“再容儿媳说句不敬的话,那耶律休哥是何人?咱们南将北战,先前也没跟耶律休哥打过照面。可是,就连名将杨业也在耶律休哥手里吃过几次败仗……这契丹人,哪能真正小看?如今我军浮夸之风渐起,若不用心整治了,他日再与契丹人对上,只恐咱们轻了敌,人家却做出了周全的准备呢!”最后,嫤娘认真劝道。
田重进连连点头。
第二天清早应卯点将之时,田重进便将帐下所有的大小将领统统好生敲打了一遍,教不许兵士们再胡吹军情。
而嫤娘一回到了东边营地,也立刻召来了傅思金。她也不说这原是她的担忧,却只是抬了公爹田重进出来,说是郎主的意思……
傅田金对田氏一向忠心耿耿,立刻便奉命去敲打瀼州子弟兵了。
过了几日,嫤娘再行走于军营之中时,见军中这些浮夸虚赞之风气已经大有收敛,不由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