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沉皱了皱眉,几个阔步走过来,因为身形很高大,带来的大片阴影,几乎遮住了唐露眼前所有的光亮,言语动作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唐露,昨晚我喝醉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唐露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眸光乱瞟了两下,最后定格在了顾西沉性感的喉结上,“没有啊!你什么都没说。”
“说起来,我是挺喜欢宠女人玩的,不可否认,你是我这几年当中,见过比较聪明的一个,但人有的时候,往往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着,顾西沉被酒精氤氲的有些低哑的声音便顿了顿,再开口时,又多了几分轻懒,玩世不恭又带着一些雅痞的语调,“想要我继续捧你,你就乖一点,安分一点,我保证你会比秦溪还要红。”
顾西沉说完,又伸手爱怜的摸了摸唐露白皙的脸蛋,才迈开阔步走出洗手间。
唐露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纯属误会的无辜模样,在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后,垂在身侧的双手,便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脑海里始终回荡着昨晚顾西沉醉酒后,不停呢喃的两个名字,“乔漫……纪晗……”
指甲因为用力而深陷肉里,而这种尖锐的疼痛感,让她瞬间就找到了理智。
她转过身,面朝着洗手池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直到没有那么狼狈和难堪后,才踩着高跟鞋走出洗手间,又恢复了以往清纯可人,淡漠高雅,无欲无求的样子。
……
三天后,是夜。
林城某高档写字楼里,纪晗穿着一身干练的OL风套裙,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绘着过两天要参加星光大典的女明星们要用到的晚礼服。
纪晗大学主修的是美术设计方向,但因为她特别喜欢服装设计,所以曾私下学过很多关于服装设计方面的功课,后来她留学归国,因为找父母,又和纪云深分手,颓靡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工作,甚至也没有想过工作。
真正开始有了事业规划,是顾西沉当着林城政商名流都悉数到场的婚礼上,她手捧着鲜花,穿着洁白高雅的婚纱礼服,站在搭建的高台上,看着台下或嘲讽,或低谩,或异样的眸光,那一刻的时候,她真的觉得她自己就像个傻子。
被一个爱了十年的男人甩了还不够,非要再去被另一男人当众甩了才够。
现在上流社会提起纪晗这个名字,除了说她是纪家的养女,另一个大概就会说,被顾西沉当场悔婚的笑话。
纪晗的助理叫贺心,她已经连续陪着纪晗加了半个月的班,除了她生日的那晚,两人正点下班,其余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加班中度过。
这几年当中,她陪着她,几乎没有任何的私人生活,更没有私人感情生活,完全就像一个机器,一个永远都在高速运作的机器。
她很多时候都会问纪晗,都有了出身名门的光环,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
可纪晗每次都会沉吟几秒钟,然后缓慢的回答,“嗯,为了让别人再提起我的时候,不会在我的名字前冠任何的内容,因为我就是我,而我也只想做我自己。”
在这间私服高定的工作室里,明明她才是老板,可贺心却觉得,她就是一个给她自己打工的员工。
站在门外的数秒,很多画面从脑海里闪过,贺心又抬起左手上的腕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然后才在透明的玻璃门上敲了敲,听到里面头也不抬的女人的嘴里说出请进后,她才推开门,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
“晗儿,快十点了,我先下班回去了,剩下的设计稿我明天再给你,我现在脑子已经不够用了,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只想回去冲个热水澡,喝点红酒,然后好好睡一觉。”
“好,那你路上开车小心、”
纪晗依旧埋着头在设计稿里,全程头也没抬。
贺心很想掉头就走,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晗儿,你也早点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嗯,好,我知道了!”
纪晗还是刚刚的状态,回答的语调是满满的敷衍。
贺心也没有再多劝,而是摇了摇头,走出了纪晗的办公室。
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在深夜中显得格外清晰,直到那道声音彻底消失在耳边,埋头在办公桌上的女人才抬眸看了一眼透明玻璃墙外的办公区。
外面已经漆黑的一片,只有她办公室里的灯光透过去一些,能够勉强看清里面的办公桌轮廓,还有桌面上那些层层叠叠的设计稿。
大概出神了几秒钟,她才收回视线,正要重新埋头在桌面的设计稿上,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好看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才伸手拿起手机,滑下了接听键,“这么晚了有事?”
“你早就知道乔漫回来了对不对?”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纪晗停下右手上握住的画笔,接着滑动旋转椅面向落地窗的方向,“娱乐报纸,八卦新闻铺天盖地都是她回来,重新上位纪太太的新闻,还用我特意给你打电话告诉你一声?”
“娱乐报纸和八卦新闻上的消息什么时候能够成为让人相信的原因了?”
纪晗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不停的把玩着手中的画笔,言语动作间带着散漫的轻懒,“怎么?你见到她了?”
“还是……你见到他宠她了?”
“先别说这些。”女人的声音在深夜里很甜美,但仔细听,能够听出来嗓音中带着一丝暗哑,“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女人轻轻懒懒的笑,“你少在那给我装傻充愣,别告诉我,你真的放弃纪云深了。”
“跟你有关系?”纪晗也笑,凉凉漫漫的笑,“还有,以后没事不要给我打电话了,你有你处理感情的方式,我有我处理感情的方式。”
“纪晗,你什么意思?”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想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对面的女人沉默了两秒钟,才发出低哑的暗笑,“纪晗,你现在才过河拆桥是不是有点晚了,五年前的那些事你都忘了?没有我在背后给你出谋划策,你觉得你能够一直被纪家宠到今天?”
“出谋划策?”
纪晗的唇角漫开淡淡的笑容,不深不浅,却刚好让人觉得舒服,“你都说是你出谋划策了,我顶多算个从犯,况且五年前我才二十岁,哪懂那么多套路,还不都是你手把手教的,如果你现在觉得我在过河拆桥,你大可以去警察或者阿深那里去告发我,我没有意见的!”
“纪晗,你这是摆明了利用我在那场大火中改了头换了面,所有的身份信息都不能被曝光,所以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吗?”
女人趿拉着白色的棉质拖鞋,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繁华都市的万家灯火,“想在马上暴露前,就把我给甩开,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就你最聪明,而别人都是傻子?”
“说白了,纪云深和傅青山会一直相信你,还不是看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上?你除了会扮可怜装无辜,你还会什么?”
纪晗嗯了一声,声音还是那样的清淡,“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发泄还是抱怨?都没用吧,毕竟这种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的,你借了我的手也好,我借了你的手也罢,现在已经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你还想要我怎么样?给你指点一下人生迷津?”
“虽然我是有信仰,但我的信仰,恐怕也救不了你。”
“纪晗,你别后悔。”
“无怨无悔。”
切断手机通讯后,纪晗转过旋转椅,将手中的手机扔到书桌上,随后又埋头开始在设计稿上涂涂画画。
唇角的笑容始终没有淡去,像是一朵妖冶的曼陀罗花。
……
第四天早晨。
乔漫膝盖和手肘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忙着找工作的事情。
她这些年在国外,一直都在坚持给人做心理疏导,虽然赚的钱有限,但她一直都没敢扔自己的老本行。
这次回国,她没想过会留在国内继续和他纠缠,但现状肯定是她走不掉,而且她又亏欠甜甜的太多,想要弥补。
如果她暂时甩不掉纪云深,也走不掉,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充实起来,毕竟她不可能一辈子靠那个男人。
而她在国内的朋友和人脉又有限,除了谢之谦,她也想不到其他的人了,所以,也只能给他打去了电话。
谢之谦正在剧组里给知名导演做心理疏导,听说去年火爆的那部大戏《我想我很爱你》就是出自这位名导之手,这部戏打爆之后,紧接着又拍了两部电影,但效果和反响都很平淡,广大的键盘侠网友和小说迷影迷给他了一个最新的定位,用四个字概括,就是江郎才尽。
大概越是功成名就,心理压力就越大,时间长了就形成了一定的心理疾病,这才会高薪聘请谢之谦去给他做心理疏导。
“谢总,你那里还缺不缺人?”
“当然不缺,不过是你乔大美人要来的话,我会考虑,不过……”
乔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他后两个字的时候,握着手机的手一紧,“不过什么?”
“不过我记得五年前轰动林城的豪门卷款案,您乔大美人就是主案人,您拿着那么大一笔巨款潜逃,时隔五年回来,别告诉我你把那些钱都挥霍掉了,然后必须靠自己工作才能养活你自己?”
“这个啊……钱都没了,具体怎么没的,说来话长,我也不想说了,就当是漫长岁月给我的大起大落吧!”
“不科学啊!”谢之谦已经做完了上午的心理辅导,正坐在保姆车上吹空调喝红酒,“那么一大笔钱,怎么可能说没就没?而最最让我好奇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咱们亲爱的纪大总裁的反应,要是有女人敢把我集团账上的巨款卷走,别说时隔五年,就是二十年,我也要把她揪出来……”
“那你怎么没把白菲菲揪出来?”
乔漫的这句话突然脱口而出,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在冲出口的那瞬间吗,她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想说话弥补,对面的低沉的男人声音就先说了出来。
“纪总和我还不一样啊,纪总家大业大,没有明远集团照样东山再起,我呢,必须还得经历一番艰苦奋斗,才重新回到巅峰嘛。”
“对不起对不起!”乔漫还是立刻道歉,“我想菲菲当年卷走你的钱,一定是她遇到了什么困难……”
“我不在乎了!”
谢之谦的声音变得很淡,淡到没有任何的情绪,“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已经不在乎她当初为什么甩了我,又卷走我所有的钱了,在叙利亚的那一年多的时间,我已经看淡了很多,包括金钱名利和地位,我现在觉得人活着开心就好。”
乔漫知道,这种时候说多错多,就没有继续相关的话题,而是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
“随时。”
“那……现在可以吗?”
“当然,我对美人从来都很宽容。”
……
乔漫驱车来到谢之谦所在的剧组时,已经是下午的一点钟了。
太阳在影视城古色古香的建筑物里,仿佛多了几分橘色的光芒,像是电影中加了滤镜后的场景,让人看一眼,就心生荡漾。
谢之谦正在为导演做着下午的心理疏导治疗,她在旁边呆了一会,就无聊的跑到拍摄现场,去看这部剧比较重头的一场戏份,就是女主发现了女配也偷偷的喜欢她的丈夫,并私下做了很多挑拨离间的事情,从而见面对峙的一场戏。
女主是秦溪,而女配……是唐露。
现在娱乐圈风头最劲的两朵小花,可以说是花重金打造,又花重金聘请的演员,重重重压之下,所以那个知名导演才会产生心理障碍吧。
两人都是影视学院毕业,演技扎实,几乎没拍几条就过了。
因为明天有影视大佬举办的一场星光大典慈善晚宴,秦溪和唐露都应邀参加,而两人也同时选择在纪晗的高定工作室定做晚礼服,今天下午会有试穿,如果哪里不合适,会连夜改好,确保在明天的星光大典时,不会出任何的差错。
贺心驱车赶到影视城的时候,因为堵车,而迟到了将近二十分钟,秦溪还有一场戏,就在片场候着场等,唐露因为没戏已经准备回酒店了,看见贺心姗姗来迟,气就不打一处来。
“哟,我出道这些年,穿过无数家高定,但从来没穿过像你家抱着这么随意敷衍态度的高定,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你们老板的后台太硬,所以你们底下的员工也都跟着腰板很直,连句道歉的话都不会说了?”
周围有不少剧组的工作人员,即便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大家也都在各忙各的,没有人敢上来插话,或者插手。
“抱歉抱歉,是我的问题,没想到路上会遇到堵车,我给秦小姐和唐小姐都打过电话,但是都没有人接……”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拍摄期间,还要随时都留意有没有你的电话?”唐露的音量瞬间提高了几个音度,即便周围的人想装作无动于衷,也都不禁看了过来,“这位小姐,你不觉得你说话有问题吗?”
“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听过一句经典的台词,要是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你把衣服拿回去吧,我要告你们违约。”
秦溪始终坐在候场椅子上没有说话,见贺心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她才走过来,浅声的打着圆场,“露露,算了吧,大家都不容易,她家的老板是纪晗,你也知道纪云深有多宠她,以前我还不信他们兄妹乱伦,不过现在我可要相信了。”
“是吗?哎,在林城,若论装纯,我就佩服两个人,一个是纪晗,一个是乔漫,她们俩简直就是一朵盛世白莲花,高高在上,又出淤泥而不染,真的,看着很恶心。”
贺心是纪晗的助理,不仅仅是因为她能力出众,还是因为她是纪晗那个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中的其中一个,听到秦溪和唐露联起手来酸纪晗,一下子就恼怒了起来,“我说秦小姐唐小姐,你们好歹是拿过视后和影后的人,我以为演戏演多了,会让你们学到艺术家身上的一些精髓,没想到你们学到的都是所演人物的精髓。”
“我刚刚迟到是我的不对,但你们没有权利这么说我老板。”贺心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很轻,“或许两位这么酸我老板,是因为各个方面都不如她,嫉妒她,我说的对吗?”
“你……”
唐露离贺心近一些,看到她的脸上是得意又嘲讽的笑容,几乎想都不想就抬起了手,在还没有挥过去时,就被人从半空中拦截住,现场所有人,包括一直站在监视器后面看热闹的乔漫也都不禁微微怔住。
因为拦住唐露挥下来的那只手的主人是……纪晗。
“唐小姐,请问我的助理说了什么?需要你动怒成这个样子?”
唐露气急败坏的收回被纪晗拦住的手,冷笑了两声,“她说,我是个花瓶,没有实力,更因为各个方面都不如你,嫉妒你,我听着不舒服,就想打她。”
“据我所知唐小姐对外的人设是清纯可人的形象,你这么做,是想让你对外的人设崩塌吗?”纪晗轻飘飘的笑了笑,声音依旧是高傲的低淡,“还是唐小姐把我当成了你的假想情敌了?”
“纪晗,拜托你弄清楚,我为什么要把你当成我的假想情敌,你身边有男人需要我去抢吗?”
纪晗点点头,唇角始终是一抹微笑的弧度,“没有最好。”
她伸手去拉贺心,“既然唐小姐和秦小姐对高定的衣服不满意,那我就付违约金好了,毕竟像两位这样贵重的身份,还是适合去配更高档次的高定服装。”
“贺心,我们走。”
今天拍摄的现场旁边就是一个两米深左右的水池,为了营造出落水的效果,而临时搭建出来的水池,她们几个人站的位置,离那个水池的位置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唐露因为怒火中烧,还有脑海里不断重复的男人低缓的声调,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推了纪晗一把,贺心在纪晗要落水的前一秒钟,很像努力的将她拉回来,但突然的重力,非但没有让她把纪晗拉上来,反而被纪晗的力度拉了下去。
重物落水的水花溅起了很远,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不淡定了,赶紧去捞人。
要知道这是四月天,林城的天气并不算暖和,如果掉进水里,只会是一片冰冷刺骨。
秦溪站在唐露的身后,瞥了一眼水池的方向,又瞥了一眼唐露,说了一句蠢货,便笑着转身离开了。
纪晗和贺心很快就被人从水里捞了出来,因为水太冷了,剧组怕过后纪家的人,或者纪云深来问,担什么责任,便赶紧将两人送去了医院。
傅青山因为鞭伤在医院休养了大概三天,才敢从床上下地,在房间里溜达。
可能是门外的医生护士有些吵,他无聊之下,便打开门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结果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被阻隔的视线尽头缓缓的走了过来。
“晗儿,你怎么了?”
纪晗突然听到熟悉的男声,下意识的抬起头,那双泪眼朦朦的眼睛便映入了傅青山的眼中,“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嗯,这种事还需要骗人吗?”
纪晗的鼻头一酸,不知道怎么就脆弱到没有了力气,傅青山的反应比较快,先于旁边的人,去伸手扶她,而她也顺势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青山哥,我好累啊,我怎么这么累。”
傅青山没有回抱她,就只是这么站着,还没有想到更好的词语安慰她,就听到她说,“青山哥,我们在一起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