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说:“唤名柳霜,乃是北平柳司令的女儿。”
李夫人看茹云是愣了一下的样子,说到这也就顿了顿:“我倒是先前也不太识得她,没想到原来她是薛小姐的朋友,早就来了上海的。只是我一时没认出来,晓得的时候,已经是闹着解除婚约的时候了。”
茹云想了一会儿才抑住自己的惊讶:“这真让我意外,那位柳霜小姐,我是听陈太太提过的,说是人美心善,还做义工呢,好可惜她今日辞工了。说是这位柳小姐平常在医院里工作尽心,人又和气又善良,人人都舍不得她走。我根本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您侄儿有婚约的人。”
李夫人想了想,又道:“柳司令的夫人同我提起过,柳霜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当然好的……就是这孩子性子不那么开朗,这两年因为一些事情,尤其是很少同人接触,无非是教教英文,闲了才去医院帮帮忙。做不了多少事,怕是也给人添麻烦。”
说到这里,茹云心下咀嚼着,怕是李夫人对柳霜也颇有微词了。
李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有些过了,不过跟着轻叹一声,半晌才说:“若果真办婚礼倒也好了呢……茹云,你我相交多年,不是外人,我就不瞒着你了。我一贯觉得柳家一向是有分寸的人家,这柳家出来的孩子,我还是放心的。可是我们也万万没有想到,就这一门婚事上面,竟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
茹云听李夫人说着,从衣纽子间抽了手帕擦拭了下下巴。茹云抿了口茶,而后思忖着该如何是好……
“柳霜是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与我家侄子订婚的,柳家人呢,我们原本就是相熟的,因而觉得这样总归还是不错的,虽说当时她年纪还小,到底是知根知底。哪知道这两年,我们这边的男孩子有些不像话。因为他的糊涂事,柳霜要解除婚约,拖了一两年都没能够成。后来我出面央了顾家的人去求情,顾先生和顾太太都是极好的人,他们都很喜欢柳霜,也和她算熟识,希望能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原谅我们家男孩子犯的错,不至于解除婚约。”
说到这里,李夫人顿了顿,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实则上,我还是希望他们这桩婚事能成的,这到底成一桩姻缘不容易。我们家的男孩子有些不好的行为,我们也是很惭愧,但是如果柳霜因此不能容忍,也有些小题大做了一些。不过我们听说近日有人在追求柳霜,如今到底是婚约没解除清爽的,如果她就此接受别人的追求,那就似乎有点脚踏两只船的嫌隙,听起来,也实在不是个事情。我们李家也是个体面的人家,闲言碎语自然也是不大愿意听见的。老爷呢,本就是讲究体面的人,闹出传闻来,让人议论纷纷,也是气得不轻。”
茹云点了点头:“倒确实是一件有些棘手的事情,那柳家呢?可有什么表示没?”
李夫人想了下,又道:“我后来同柳司令的太太联络过,她说女儿平日性子乖巧,如今也是和她父亲顶撞起来的。柳司令也一样气得不行,亲自带着太太来了上海,就叫她在上海的家里修身养性,不许她出门,让人替她辞了医院的工、向学校告了假。你看,茹云,这事情到底是不好讲的,我还得两头劝说。我们老爷原本就有的老毛病,这一下气得又犯了,怕也不是一两天可以好的。我想,再闹下去,到底不是个事情,就请顾家再出面,协调下,实在不成,那就只要解除婚约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也就这回最令我头痛了。”
茹云听着,这情形和家里是差不多的,秋白也气的很。要是知道了刘虎追求的竟然是柳司令的女儿,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想到这里,茹云心里一阵乱。
李夫人见她不语,认为她这是不便发表意见的缘故,就说:“你整日家里家外忙着,这些琐事不上心的吧?你看我,倒是跟你唠唠叨叨的,占了你的时间了。”
“我知道的事情很少,先前只晓得夫人的侄子是订了婚的,并不知道是柳家的小姐。柳家的小妹我从前在舞会上见过,还是不错的,想来大小姐也是个不错的妙人。”茹云只得尽量中肯地说。柳是官宦世家,从早前不论哪一任政府,都能混上个一官半职的。柳家不止是在政府里头,在北平军界更是不同凡响的地位,就连秋白,都得让着三分。
“对了,夫人的侄子好像有几位,这次说的是哪一位公子呢?”茹云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
“唉,是我哥哥的三子,默庵。他这个人罢,从前是被我大哥宠坏了的,是有些太不像样了些……若能都改了还好,可我看,怕是柳家姑娘也不定愿意再去给什么机会了。讲句真心话,若是柳家姑娘不嫁给我侄儿,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她若是我女儿,我也一定愿意的。可是这到底不是一般,可是要讲祝家老二做我的女婿,我不情愿的。说起来,这是家事,本不该说这样多的,不好意思,茹云,让你笑话了。”李夫人复又叹气,同茹云道歉。
茹云忙摇手,说:“我这么听着,既是看来贵府公子和柳小姐的婚事怕是不成了,就让年轻人自己选择好了,如今都提倡婚姻自由了,年轻人的想法自然同以前很不一样的。总归他们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还得他们自己做主的。您说呢?”
“当初订婚的时候,实则,我也是不同意的。总觉得对方姑娘年纪还小,不过十八、九岁,懂得什么呢。有人对她好,又在外头求学,自然就什么都信赖他的。可是我家男孩子也是一根筋啊,订了婚才告诉我们。当初挠着,就要结婚,幸而我们阻拦了一下,要他先完成学业的。这一次怕也不是说追求柳姑娘的男孩子不好,听说是军校的教员……我同老爷说,要不就看看那孩子,或者通过军校的人调查调查。老爷在气头上,坚决不肯。说是那小伙子不稳重,竟然带着教员在医院求爱太不像话,恐怕不用他出手,柳家人也不定能喜欢。我悄悄使人打听,被老爷知道了大大地发了一通脾气,我再也没辙。茹云啊,还有一样,可让我担心,我家侄子吧,万一仍旧不同意解除婚约,若是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当真是没法子的了……”李夫人说着说着,开始担忧这个。
茹云在这样情形下,居然想笑。李夫人说起来是姑母,实则对侄子怕是比生母还要好的。茹云正要说什么,就听外头李家二小姐敲门进来。因跑的有点急了,她进门微微喘息,对她母亲道:“母亲,表哥又醉酒了呢。”
李夫人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