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暗了。”陈乌夏强调这一句。
“啧啧,李深的人设彻底崩了。”
陈乌夏看着魏静享把石头踢出几米远,“你幸灾乐祸吗?”
“那不至于,我吃瓜群众。”
“你刚才不是藏了一部手机吗?”
“我可没拿出来。”魏静享靠在树下,说:“我讨厌李深,不想他留在我的手机里。但是,还有其他人藏手机,李深刚才的样子肯定有被拍。这事……挺麻烦的。”
陈乌夏低头,也踢起了小石头。她感冒刚好,面色却像大病了一场。
“你和肖奕媛够狠,我太佩服你们了。”魏静享说:“要我指证李深,我估计做不到。”
“昨晚太乱了,没给我们喘气的时间,警察就来了。”
“我做不到不是因为我善良。”魏静享走到陈乌夏身边,降低了声音,“追李深的一抓一大把,他不需要用强的。况且,那个丁晴?一个福利姬,李深这么孤高的性格哪会看得上她。”
陈乌夏瞪大了眼。
“忘了,你可能没听过福利姬。”魏静享高傲地抬头,“你的思想和我的思想不在一个高度。”
陈乌夏问:“福利姬是什么?”
魏静享不想沾污陈乌夏纯洁的世界,她换了一个通俗易懂的说法,“李深强上你,比强上丁晴可信多了。”
陈乌夏追问:“丁晴到底是什么人?”
“她以前在初中部,和肖奕媛一样,饱受欺负。可能为了自保,可能为了其他,她和太妹党同流合污了。”魏静享忽然说:“其实,早上听到李深这事,我想起了一部电影。”
陈乌夏:“什么电影?”
“《jagten》。讲一个男人被污蔑猥亵,哪怕警察还了他清白,还是被舆论处刑的故事。”魏静享说:“可能是我联想过度了。”
陈乌夏仰头看着木棉花。
漫天的飞扬的红花,妖艳了蔚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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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出去了,没再回来。
陈乌夏这一天很糟糕。她不想上晚自习,正想收拾东西走。
从不上晚自习的魏静享还没走,破天荒了。她在陈乌夏前一张桌坐下,劈头一句:“我真是天才。”
肖奕媛白过去一眼。
魏静享倾身,压低声音地骂:“他妈的,谁这么快把这事捅网上了。”
魏静享直接把手机放在桌上,“李深的事上校网了。”
页面正停在李深的帖子。帖子标题上挂了“hot”、“new”两个图标。正文内容用了醒目的红字。
陈乌夏定定看着“李深”两个字,有了晕眩感。
经常跟着魏静享的女同学也坐下了。知道此事不宜宣张,女同学悄声说:“魏姐,这种事情,谁先占领道德高地,谁就赢了一半。”
魏静享不满地说:“警察不是在调查吗?”
女同学:“魏姐,你不是讨厌李深嘛?”
“讨厌归讨厌,这事不合逻辑。凭李深的才貌,何必闹这么阵仗?”魏静享转头问陈乌夏:“李深如果想和你干,你愿意吗?”
陈乌夏想起了李深那天的亲吻,很轻,很淡。到底是腼腆的女生,要一下子全垒打,一时接受不了。但,她说:“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我不懂男人。改天问问我兄弟。”魏静享看一眼帖子,“真相大白前,李深的声誉算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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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从昨天起就黑灯瞎火。
陈乌夏上去按门铃,还是没人。她惴惴不安。到了家,立即和陈立洲打电话。
陈立洲正在参加社团文化节。见是妹妹的电话,他打了个手势,走到走廊的角落才接起,“乌夏?”
“哥。”面对自己最信任的人,陈乌夏再也掩饰不住心慌。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李深出事了。”
“他?我还真的消息不灵通。”陈立洲靠在廊柱上,“什么事?”
陈乌夏简单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陈立洲刚才的悠然消失了,问:“你看清了是李深?”
“外形很像他,我去派出所做了笔录。”陈乌夏喃喃地说:“可是,我觉得李深不会做这样的事……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乌夏,你没有做错。你陈述自己见到的,听到的,查明真相是警察的事。”陈立洲安抚妹妹,说:“如果他是冤枉的,警察会还他清白。”
陈乌夏:“话是这么说……”
“别有心理负担。即将高考了,这段时间一定要稳住。这是战前,不要自己先乱了阵脚。”
“哥,还有一件事。”陈乌夏说:“这事被挂到网上了,我担心就算事情平息,别人也会戴有色眼镜看待李深。”
“哪个网?”
“校网。”
陈立洲开了蓝牙耳机,手机登上校网查帖子。不难找,就在第一页。他问:“谁爆料的?”
“不知道。”
走廊外,月亮把半边天都给提亮了。陈立洲看着几行字,脸却沉下来,问:“那个叫丁晴的人在案发后让你别报警?”
“是的。”
“她的家长怎么说的?”
“家长和李深出去了,可能去了警察局吧……”
“你同学说丁晴是福利姬?”
“是。”陈乌夏就这个词问过肖奕媛,现在已经懂了。
“李深说什么了吗?”
“不知道,我昨晚一直给他打电话,他关机了。今天我也没有和他说上话。”
“凭他的性格,不至于啊。高考在即,他有什么不能忍到高考后?”陈立洲沉吟。
陈乌夏也觉得不至于,但她昨晚也的确去了警局,“哥,是我对不起他……”
“乌夏,这件事,你不是主要原因。”陈立洲敲了敲廊柱。
陈乌夏:“警察说,猥亵未成年人,罪加一等。”
“这话没错。可李深现在是嫌疑人,不是犯人。要定罪还早。”陈立洲想了想,“乌夏,哥问你,你昨晚为什么去那条路?”
“肖奕媛说,她哥约了她在那路口。哥,你不知道,那里最近修路,地砖路灯都要换,晚上没什么人走。”
“也就是说,你去哪里不是偶然。而是有事件原因。”陈立洲差点敲下了廊柱的白漆,他收回了手,“说来也巧,过年前你遇上的流氓,是一个摄影工作室的人,也有做福利生意。”
“他?他就是肖奕媛的哥哥。”肖兴飞好久没出现,陈乌夏联想不到这人。
陈立洲一手插进裤袋,慢慢地走。边走边想,边想边说:“李深的事情,现在有两个结果,第一,去了警局,第二,上了网络。报警不是丁晴的原意……乌夏,哥有一个阴暗的想法。吃了亏却不想去警局,我更倾向于丁晴想借此敲诈李深,如果更狠一点,直接毁了李深也是轻而易举。”
陈乌夏骇然。
陈立洲:“我阴暗地假设,丁晴故意陷害李深。那么对她来说,不报警更有利。猥亵案的取证非常麻烦,尤其未遂的案子。正因为麻烦,很多人逍遥法外。正因为很多人逍遥法外,大众对猥亵的受害方会产生弱势群体的同情。这事如果在网络发酵,舆论一定会站在丁晴那边。现场还有目击证人。李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不就是魏静享说的电影?
陈立洲:“丁晴只要在网络爆料这事,对李深的前程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买稿子吹吹风,再向媒体诉苦,舆论会帮她给校方施压。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李深在老师、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她的时间卡得恰好,正是高考前。李深肯定要分心。而且,对普通学生来说,被舆论定性猥亵,就等于社会性死亡了。”
陈立洲:“乌夏,警方介入,才可以还李深清白。你昨晚去警局是对了。”
第32章
陈乌夏挂了电话, 仔细地回想那天晚上的情景。她拿出纸,画了一个月亮和一条路, 路上有丁晴和那个男人。
路上有几盏路灯?三盏还是五盏?路灯距离案发现场有多远?现场的光线究竟如何?
陈乌夏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她印象最深刻的,是追逐的那道身影。
仔细想想,那个人有哪里不对劲, 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她放下了笔,回去躺在床上。
不知李深如何了。
她看人的眼光很差劲。从前的肖奕媛,常常话中有话。别人听着不入耳,可她反射弧长, 等领会到真正的意思,已经过了那个劲了。她没去计较。
她信不过自己的判断, 一直绷着弦,就怕警察突然告诉她,那天晚上的人是李深。如今堂哥发了话, 她瞬间活了过来, 一天的压抑得以舒缓。
李深果然是被陷害的。
既然是陷害, 那当时的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 陈乌夏醍醐灌顶, 猛地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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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陈乌夏上学的时候绕了那一条路, 她记下了路灯的位置, 以及与离案发现场的距离, 之后才匆匆地往学校跑。
因为网络的帖子, 同学们炸开了锅。昨天的早读课,有些人不知情,忙着功课。今天几乎人人张嘴都在说李深。
陈乌夏拿出了纸和笔,再凭着记忆画画。
肖奕媛看她认真绘画的样子,说:“乌夏,我发现,从这件事以来你突然长大了。”
陈乌夏头也不抬,“长大?”
肖奕媛:“就是感觉和以前不一样,常常面无表情。以前你就算不笑,也没有这么严肃。”
陈乌夏一边画一边说:“我想,涉及到案件,客观对破案越有利吧。而且这时候也笑不出来。其实,你那天晚上在派出所也很冷静。可能我们都长大了。”
肖奕媛托起腮,说:“你这个样子看着有点李深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