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柱的回答，在夏凤琳的意料中，又完全在她认为的情理之外。
“我当然是帮着摇旗敲边鼓，却躲在边上呀。”
夏阿姨都忍不住呵呵笑了：“你舍得？”
赵德柱理所当然：“我特么是个高职文化，还没正经上过几天课，去跟那一大堆高学历高智商的家伙斗这些心眼干什么，他们操心呗，我要做的事情，是搞好我的高职教育……”
说到这里，赵德柱又习惯性的搂住阿姨的肩头，回头示意下满满一办公室的年轻人：“房子再漂亮，您总得需要些施工的工人吧，销售中心再牛逼，您总得要最基层的售楼小姐、销售顾问吧，他们也一样，再牛批的游戏，也需要最基层的地推团队，我老老实实做好的这部分，其他的不掺和。”
夏凤琳破天荒竖大拇指：“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你能做到？”
赵德柱很清醒：“看了您、包括唐姐、宋姐还有陈姐，又能够跟这样两三家大公司接触做事，我很明白自己几斤几两，这件事儿我还从来没跟人说过……我跟企鹅决定联手做电商平台，但哪怕他们要拉我当法人、总裁、CEO啥的，我都不当一把手，只当个小股东，紧握基础员工团队这部分，就够了。”
没想到夏姐更大力鼓掌：“对了！这就对了！”
赵德柱顺势得意：“多谢夸奖，很多时候也是在跟您学，是您教我不要以为成功顺畅就继续下大注，没准儿一把就输得底裤都没有。”
夏姐笑着摸摸他脑袋，赵德柱还要低头配合。
却听见老谋深算的夏阿姨低声：“你可以拼命去做，但千万不要在企鹅里面担纲什么一把手，哪怕掌控了地推团队、人员培养教育，也最好是可以随时剥离的外包模式，记住外包这种模式是你最可靠的合作方式。”
赵德柱吃惊：“你觉得企鹅有祸事？您有小道消息？”
夏凤琳摇头：“不是小道消息，赵德柱，不可能让谁一家独大，你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吗？任何行业，任何环境下，必然是要有二虎相争，更多的竞争者，这个市场才是健康的，也是上面放心的，如果你看见谁在耀武扬威横行无忌，那就是树大招风要出事了，记住了吗？！”
最后四个字，甚至带着严厉的语气。
还很不见外的补充：“你在合作中讲感情，讲信任是对的，但你也不妨把这种态度跟他们共享下，有些事情唯我独尊并不是好事，所以你帮着企鹅要斗垮某宝网，未见得是好事情。”
赵德柱默默的点头。
他对互联网产业的了解，都是随着二富他们才开始密集起来。
可上一世的记忆中，互联网新兴产业哪一项不是杀得血流成河，你死我亡的？
而且以首富爸爸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忽悠能力。
不干死他，感觉分分钟能翻盘。
但赵德柱的好习惯就是听人劝吃饱饭。
夏姐能传授给他的金玉良言那都是多少钱换不来的。
看他眼神就是听进去了。
夏凤琳拍拍他的肩头：“很好，本来我想说如果他们在进入网络金融牌照的时候，我可以全力支持你去获得一部分权益，但你的选择更让我觉得满意，甚至在我差点破坏不进入金融产业的铁律之前，你帮我收回这个试探的脚步，过几天有空跟我去趟澳洲吗，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赵德柱惊奇：“您不是要帮我相亲吧？”
然后在夏老板笑骂着要打人之前承认：“我初八就要带队去普吉岛打比赛，早就安排好了，给你设计球场那帮HK设计师也要去，下次有机会我再跟您去澳洲拜访？”
夏凤琳也不强求，嗯嗯笑着撤了。
赵德柱一直陪着送到地下车库上车。
老阿姨才想起来问：“你那拆迁款的事情给你弄完没？”
赵德柱什么时候关心过这种小事：“我在这边都睡了好多天的办公室，根本没回去过，连车带房的就把您那旧车抵给我得了，免得麻烦。”
夏凤琳调侃他：“哟，那会儿一百多万的业务都要跟我寸土必争，现在赚了点钱就开始不在乎了？”
赵德柱说得好听：“真把您当我最好最好的老师长辈，有感情了嘛。”
夏姐笑笑点头：“行，回见。”
还给远远站在电梯井那边的李媛媛招招手。
赵德柱恭敬的目送尾灯消失在地库。
才转身回公司。
李媛媛都佩服他：“你这整个春节前后就下楼这一次吧？”
赵德柱使劲揉揉自己脸：“龙姐呢，她那边还好吗？”
李媛媛赶紧汇报：“挺好，晓婷姐说龙姐的腰伤也没复发过，再忙，她跟倩姐、燕玲也一直照料着龙姐。”
爹妈在，赵德柱就不去招惹龙芷羽，每天打电话也基本都是公事居多。
但还有几天就要去普吉岛了嘛：“这回护照办好了，却没带你出去，有没有觉得不开心？”
李媛媛撇嘴又摇头：“想去啊，肯定想去，但谁能想到这边这么忙，晓婷姐和我都要留下来负责办公区，而且你奖励出几个工程师的旅游名额，我看他们激动得不得了，下回嘛，下回你再出差带上我。”
说着就又有点嗔意。
赵德柱满意：“对，我不在，这些事情就要靠你张罗好，还有我爸妈也拜托你照顾好，算了，还是先劝回家。”
秘书趁着在电梯里偷笑：“自从娜娜喊了奶奶，你妈就不待见她了，她还不改口！”
赵德柱其实一点都不伤脑筋：“哈哈哈，我觉得挺好。”
说话间电梯到了，出来看见娜娜欢快的在办公室跑来跑去忙碌，完全没把自己当成未成年人。
甚至拉着赵德柱臆想：“我干脆高中毕业来读西南学院吧，太有趣了！”
赵德柱翻白眼：“你这是读书读傻了没上过班，新鲜而已，你成绩那么好，不应该去学更多更好的东西，反过来再领导公司吗？”
说到这里，还是压不住慈父的富养心态，小声定下大计：“这公司以后还不是你的。”
雷岳娜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啊？！”
赵德柱理所当然：“我跟你妈哪管得过来，这种小公司先给你练手吧，所以现在就学着想，自己以后要怎么才能把公司做好，去学那些更有用的知识。”
他这口气可真大，日流水过百万的游戏公司是小公司！
啧啧。
女高中生却隐隐有点眼泪了，双手抓赵德柱的袖子嚅嚅的说不出话。
赵德柱诧异：“这有什么？”
当然边说边拉着往角落上靠，借助立柱、文件柜、设备之类遮挡。
让员工们看见，还以为他欺负小孩子呢。
娜娜说话马上有点哽咽：“你还喜欢妈妈呀，我以为，我以为奶奶不喜欢她，就……”
被抛弃过的人，才会明白这种生怕再被抛弃的感受吧。
赵德柱懂，笑着拍拍女高中生的肩膀：“我跟你妈是成年人了，哪里什么都要听我妈的，你别担心……”
谁知就这么拍拍，娜娜顺势靠在他肩窝，然后闷声在赵德柱那件休闲西装肩头哭得稀里哗啦！
其实从李媛媛就看得出来，单亲家庭的孩子对宽厚可信的兄长般温暖多么渴望了。
李媛媛她妈好歹还比较温柔可亲，龙芷羽可是一直都又当爹又当妈，生怕自己软弱温情就把女儿害了。
对女儿比较严厉。
外公又始终没能担负起父亲的角色来。
女高中生哭得都抽抽了，还艰难开口：“一直都觉得，觉得我是妈妈的累赘，妈妈太辛苦了，为了我又放弃很多……”
换个西南学院的女生这么跟赵德柱哭，他肯定敢借着帮忙顺顺气，肆无忌惮的满背摸个遍。
反倒是肯定会成为养女的小萝莉，赵德柱反而干脆把双手都背起来了。
但随便她放松情绪：“没事啦，我的错我的错，认识你妈晚了点，唉，上回我还跟你妈说，哪怕是在刚有你的时候认识她，我也还是个三五岁的小屁孩，也不知道她答应我求婚不，结果她就打我。”
上回是这么说的吗，有些男人的嘴啊，就跟抹了蜜糖似的。
随心所欲的怎么好听怎么来。
十六岁的女高中生，都听得哭中带笑，噗嗤打嗝，还勉力发声：“我……在家说你，她也打我……”
赵德柱哈哈哈：“以后我们是一伙的，好好收拾她！”
娜娜刚抽泣着笑说好，旁边突然就探出赵妈妈的头，咩啊咩的终于找到儿子：“你躲在……夭寿啦，生旧叉烧都好过生你啦……个仆街！”
说着就跛脚脱鞋打儿子……旁边的女生！
居然叫我奶奶，绝对不可能嫁进我们赵家来。
儿子她是舍不得打的，错的一定是别人。
一贯端正上进又模范的女高中生，可真是第一次被打，惊呆了。
还好赵德柱一把抱住他妈，乐呵呵回头做眼色，小意思啦。
看着梨花带泪又带笑的小姑娘，还是赶紧把爸妈哄走吧。
这是没法调和的阶级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