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皱眉,手收紧起来。
偷偷绕回来的夏暖捂着嘴,蹲在窗外听着,室内半晌无动静。
夏暖有些按捺不住,正想动,耳际听得窸窣衣角的摩擦,云涯的声音接着响起,不疾不徐听得真切。
夏暖难耐耸眉,用手去揩眼角,揉的眼角发红,上牙咬得下唇惨然,还是逼着自己一字不漏听了干净。
书房内。
夏玮舒口气,抬手道:“起来罢,坐。”
“谢王爷。”
夏玮道:“若是你悔了,明日便不用送聘礼来,本王既往不咎,过了明日,就由不得你。”
云涯低头:“王爷安心,我虽不才,却还不至于怯懦至此。”
夏玮面色松动,绷着的唇角放缓了些。
一室寂静良久,夏暖才带着洵青复返,将紫青小剑递给夏玮,亲手将茶水端给了云涯,云涯见她眼角发红,此情此景却不太好问出口,只在心里记下。
夏玮将那把剑交给云涯,云涯从容接过,夏暖的视线却粘在上面,有几分的失态。
云涯微笑:“怎么这样看这剑,我夺了你的心头好?”
夏暖摇头,呐呐:“小时候爹说,这把剑,很锋利。”
夏玮好笑:“这是伴了我半世的利刃,当初不离身,归京获封后你小爹说煞气太重,我舍不得方想了个折衷的法子挂在房里。”
夏玮又看云涯一眼:“宝剑赠英豪,本王老了,送给你们小辈,正好。”
云涯灿然笑:“谢王爷赏赐。”
夏暖张了张嘴,强迫自己转头去喝了口水,指尖有些抖。
又亲热交代了些事宜,夏玮便挥退两人,夏暖并云涯一同退出。
两人在回廊对视,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夏暖道:“云大哥你,送我回院子?”
云涯笑起来,道:“走罢。”
进了院子,洵青泡的一壶茶,两人对坐着,云涯慢慢品茶,夏暖有些怵,半晌开口道:“云大哥你,还在怪我?”
云涯挑挑眉眼:“打马追来的时候怪你,被王府管家拦在门外的时候,直想抓着了你,好好教训一番,不过……”
夏暖抬眼。
云涯浅笑,嫣红的泪痣落在白肤上灼着夏暖的眼,他道:“我候在小厅的时候又担忧着你受罚,怒气就散了。”
夏暖不知该说什么,就看着他,云涯捏了捏她脸,又有几分邪气道:“我算看明白了,本大爷是栽在了你这丫头片子身上。”
“云大哥……”
“别这样看我,偷着乐吧,我又莫奈何你。”
夏暖忽然伸手将桌面那紫青剑拢在怀里,突兀道:“我喜欢这把剑,你给我罢。”
云涯惊诧,惊诧罢又深深看夏暖,夏暖以为他看出来点什么来额角有些出汗,云涯轻笑一声,劈手一夺,那剑又回了他手上,他用剑柄轻轻敲了敲夏暖额头。
“晚了!平日你不找你爹要,今日我才得了这么把好剑你张口就要,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云……”
“乖。”云涯将剑别在腰侧,“别闹,我真喜欢。”
话哽在喉头,夏暖呆呆看着云涯。
云涯起身,伸手给她拢上鬓发:“那么早起来,累了罢,去休息会儿,踏云楼我还有事,明日再来看你。”
“阿云……”
“哎,你这人,怎么好好地作这神色,难不成是嫌弃我了?”
夏暖咬唇,张开手臂,小声道:“抱一下。”
云涯依她。
夏暖:“阿云……”
“怎么了?”
夏暖闭眼,不言将头埋在云涯怀中。
阿云,是我不好。
☆、思无邪·二回
一番忙活,回到踏云楼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云涯不笑不说话,水千把不准究竟是个怎样情景,一回踏云楼就偷偷去了水南那处,准备商量商量。
水千一见到水南便道:“水南,堂主从安阳王府出来就冷着一张脸,期间安阳王找他去了一次。郡主,也来过一次……”
水南抬了抬手,水千又道:“你说,会不会是被拒绝了?”
水南又抬了抬手,水千:“你想说什么?”
身后泠然道:“她想说,我就站在你身后!”
水千回头,云涯一脸似笑非笑。
水千勉强扯出一个笑,道:“堂主,师父今早回来了,我去请个安。”
言罢,忙不殊跑了。
水南终是将手放下,小心着道:“阿云你来找我?”
云涯点头:“昨日让你理聘礼,理好了么?”
水南有些反应不过来:“啊?还理聘礼……你……”
云涯扯嘴角:“没有聘礼老子怎么娶亲?”
半晌,水南大叫一声:“安阳王同意了!!!”
云涯:“嗯哼!”
水南呐呐:“他怎么能同意?”言罢将云涯从头到脚又看得一遍。
云涯:……
水南捂着眼:“啊!天呐!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涯咬牙:“我他娘哪里不好了?”
水南反问:“你哪里好了?!”
云涯:……
云涯最终深吸口气,道:“快清理聘礼,我应了安阳王明日送到。”
水南:……
云涯转身便走,水南兀自站在风中有些飘零。
半晌。
水南:“啊啊啊啊啊,你回来啊,踏云楼的好东西到底要送多少出去你给我个底啊!”
将公务忙活罢,月亮悄然挂在了柳梢头。
云涯才喝的口水,张竹推门而入。
云涯躬身:“师父。”
张竹开门见山:“夏玮没为难你罢?”
云涯嘴唇嗫嚅,片刻道:“尚可,没多大为难我。”
张竹找了把椅子坐下:“难道他就答应了?不像是他性子。”
云涯思索罢,只道:“王爷送了我一把小剑。”
张竹挑眉:“紫青色?”
“是。”
张竹长叹:“到底是他的掌上明珠,就是不一般,这把剑,跟随他戎马半生,杀过的人数不胜数,安阳王那最负盛名的一仗便是这把剑取敌方的首级……”
说完这番话,张竹顿了顿:“不管怎样,好好保管着罢,他能给你,也是看重你,你既是应了他的所求,就好好守诺。”
云涯握剑的手收紧:“徒儿省的。”
张竹:“既是你选的路,好好走下去。”
云涯点头。
张竹起身,伸手拍了拍云涯的肩,凝视着他五官眉眼,淡笑道:“阿云也长大了,当初将你捡回来时也不过那么点儿,真是,岁月不饶人。”
言罢自嘲笑着一拂袖,踱步出门去。
云涯复视那把剑,心中五味陈杂。
翌日。
安阳王府。
夏暖睡饱起身,有些睡过头,一番洗漱罢,萧羽的贴身小厮就来了。
洵青满头雾水唤进来,那人道:“郡主,萧爷言今日让奴才带您去拜访宁府宁植大人,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夏暖愣了愣神,点了点头:“你先下去罢,我换身衣裳上妆就来。”
洵青有些懵懂,见着夏暖不多说,也不开口问。
霜河利落按着夏暖的吩咐找了件朱色衣衫,往夏暖脸上层层打胭脂,对镜看着,不至于无甚血色。
夏暖道:“这样就好,我们走罢。”
洵青应是,紧跟其后。
一路到宁府,萧羽的小厮即刻将拜帖递予门房,门房得了拜帖拿进去,不多时管家出来道:“恭请郡主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