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周边各附属小国也开始派使团前来京城进供,鸿胪馆那边陆陆续续住满了人,招待这些使臣也成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一大早的,户问尚书蔡铭便跑到御前去哭穷,说是鸿胪寺少卿管他要钱子招待邻国使臣。
可是今年受灾地方多,国库的银两都用来振灾了。
那鸿胪寺少卿冯大人三天前便一直赖在他家不走,说是手上没有银子,要在外国使臣面前丢人。
与其到头来让圣上斥责他办事不利,丢官罢职,倒不如每天去户部尚书府喝喝茶听听曲,先适应一下闲散人的生活。
户部尚书又不能直接赶他走,这位冯大人虽然官位低,但他的母亲可是先安王的女儿,从一品的永安郡主,论辈份,圣上都得称她一声堂姑母。
永安郡主生的几个儿子虽不成气,但有永安郡主护着,京城里谁不要对冯家客气几分?
所以,这三天来,蔡铭可真叫一个憋屈。
打不得,赶不走,他就只好到御前哭穷了。
他一哭穷,就掀出了瑶县今年拨了两次的事情,圣上当场脸就黑了,几乎是即刻便遣人传了工部尚书杨元海进宫。
秋雪回来禀报的时候,杨府正好派人来通知沁娘回府一趟。
“小姐,杨府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秋桃想,要不然为什么突然间要让沁娘回府?
而且,杨元海刚刚被圣上召进宫,想必是要被圣上斥责的,现在让沁娘回府,难道不是为了商量如何应对现在的形势?
“放心吧,前任工部尚书贪墨钱款的事情,圣上早就知道了,而且已经派人去核查了,如今国库缺钱了,他多半是做做样子,想让我爹自己解决这振灾款的事情。”沁娘漫不经心的开始穿衣服,准备出门。
据刘管家说,这件事情顾琛早就已经部署好了,所以,前任工部尚书贪墨振灾款的事情圣上心中已有数了。
只是如今鸿胪少卿这么一闹,圣上就算是做做样子他也得把杨元海叫去问个话。
但圣上是只老狐狸,他虽不待见杨家,可关键是刻还得用杨家,他自己心中也有数,今年实在不是个丰收的好年成。
所以,他多半会变着法儿的让杨元海自己去解决那个振灾款的事情。
毕竟,他女婿可是满京城有名的富商,又跟林家关系甚笃,想必圣上打顾琛的主意已经打了很久了。
若不借着这次机会得点便宜,杨元海这工部尚书的位置怕是也坐得不安稳了。
所以,今日急着叫她回府,多半是别的事情。
一行人刚上马车,刘管家便匆匆追出来:“少夫人,少爷说,这个人您想必有用。”
说着,他的挥手,一名护卫便拎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过来。
待走近了,沁娘才看清那人的脸,顿时惊了一下:“她怎么……”
不是说人已经死了么?
刘管家笑得一脸的谄媚:“少爷说了,这个人很重要,让老奴务必要交给少夫人。”
沁娘抿唇,没有说话,一时间内心无比复杂。
她当时只是想,唐婉一定会派人去灭口,却没有想到,顾琛竟然会救下她,为的就是让她今天带回杨家当人证吗?
他那么护着唐婉,就不怕杨家人审出了唐婉,让他下不了台吗?
“有劳管家了。”沁娘没多说什么,带着人一块上了马车,让秋雪负责看管着。
马车一路晃晃晃晃的驶到了杨府,刚进了角门,杨府的管家就已经等在那了,领着沁娘去了杨老夫人的院子。
一进院门,杨氏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顾少夫人好大的架子,长辈叫你回趟娘家都要三催四请的!明明一早就派人通知了,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让这一屋子的长辈全等着你一个人。”
一旁的秋桃真的很想翻个白眼望一下天,到底现在什么时辰啊?
她们接到口信便马上赶回来了,中间顶多也就耽误了一两柱香的功夫,加上路上雪多路不好走,这个时候回来已经算是最快的了。
这姑奶奶明显就是找茬。
沁娘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心下便明了了。
想必那日从文曲院被当众赶出来以后,这位霞表妹回来“诉苦”了。
屋子里除了杨老夫人之外,还有杨夫人陆氏,罗绮霞母女及各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
沁娘也没搭杨氏的话,走到正堂前一一行完礼后,才看向杨老夫人问:“不知奶奶突然唤孙女回来有何事?”
杨氏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身为长辈的威严受到了侵犯,顿时便拦停顿了杨老夫人的话头,尖声控诉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不知道吗?怎么?如今你冠了夫姓了,这些杨家的长辈都管不了你了是吗?”
杨氏一再的抢话头,杨老夫人已经很不悦了,她皱着眉头警告性的看了杨氏一眼,示意她说话注意点。
但杨氏一向做主惯了,丝毫没有意识到这里不是罗家,而是杨家。
杨家就算老太太不管事儿了,也还有杨家的大妇杨夫人来做主,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出嫁多年的姑娘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敢问姑母,我到底做了什么?”沁娘实在很好奇,罗绮霞那样一个高傲不可一世的人,到底是怎么跟杨氏告的黑状。
她那日在文曲院的事情,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她难不成还能颠倒黑白不成?
“母亲,你看她,她竟然还不承认,这一次你一定要好好罚她,免得她下次再做出这种构陷姐妹的事情来。”杨氏说着,直接跪在了地上,拿着帕子,掖着眼角,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
沁娘淡淡的看着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对于一个泼妇,她没必要与她论长短。
“沁儿,霞儿那日在文曲院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满京城都在传,说她作弊被抓住了才被赶出来的,她怎么会作弊呢?”杨老夫人不解的是,罗绮霞一个刚到京城不到一个月的姑娘,她到底有什么本事买通院里的那些院士给她泄题。
但是,她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孙女她也是相信的,只是杨氏连着几天都跑到她面前来哭哭啼啼的,她也是实在被搅得没有办法,才让人去唤她回来对峙的。
沁娘还未及开口,杨氏再一次先声夺人的叫道:“我霞儿怎么会作弊呢?这罢明了就是她杨沁颜鼓动着她那些闺中好友陷害我霞儿,要不然,那头筹早就该是我霞儿的了。”
“你给我闭嘴!”杨老夫人这次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抬高了声音怒喝了一声,“什么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旁人还说什么?”
杨老夫人气极,小时候她明明教得好好的,怎么去了趟云城回来就变成这般悍妇模样了,有理没理她都要抢先说上一嘴。
真是半分官家小姐的气度都没有。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由此可见罗绮霞说的也未必就是事实。
杨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杨氏委屈的跪在那里,嘤嘤的啜泣着。
杨老夫人实在是看着她烦得很。
沁娘这才有机会得以说话,于是便将那日的情形如实的描述了一遍,末了,她看着杨老夫人不卑不亢的说道:“奶奶,孙女那日话都不曾多说两句,我也不知为何霞表妹就一口咬定是我害她。那李少夫人一向心思细腻,而且为人耿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觉得有所怀疑,所以就试探了一下,没想到……”
后面的话她已经不需要多说了,杨老夫人大概已经明白了。
顿时,她看向罗绮霞的目光不由得锐利了几分:“霞儿,你如何解释?”
罗绮霞从进了这个院子以后,就一直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装委屈,杨氏就一直护犊子般的帮她说话。
有些话说得她心里甚是舒服,可却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她如今名声毁了,若是这般回云城,怕是也难寻一个佳婿,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补救一番。
最好能够留在京城,就算在京城随便找一个世家子弟,都比云城那个鬼地方的人要好。
自打来了京城以后,她就没打算回去过。
“外祖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作弊,只是那日考的东西恰好都是我擅长的,仅此而已。”罗绮霞说着,眼中蓦地浮现出一抹水光,看着着实可怜。
沁娘扯了扯唇角:“文曲院要选的是真正的有才之人,霞表妹若是真的只擅长那一首曲子,一幅画,那么我想,拿不到头筹也怪不得谁。”
“你……”罗绮霞被她一句话气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表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若是我当真有运气擅长老师考的那些东西,我凭运气拿到这个第一名那也是我的本事,你这般坏我的好事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沁娘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罗绮霞,你是不是以为你自己做的事情天衣无缝,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啊?”
罗绮霞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做的事情,杨沁颜知道了?
可她究竟知道了哪一件?
罗绮霞的脸色,一点一点的白了下去,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很怕自己真的有把柄让对方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