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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轰动京城

没有但是。

赐婚了。

皇帝赐婚了。

顾觉非要娶妻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 天下百姓、满朝文武都只当这是平凡的一天, 延续着往日的日出而落日落而息。可当这消息离开金銮殿, 越过太极门, 一路奔向京城各处, 奔向整个大夏的时候, 这一天忽然就成为了载入史册的一天, 成为了上至高门权贵、下至贩夫走卒震撼到无法相信的一天!

你敢信?

还是他敢信?

朝中文武百官跪送走萧彻,一路从殿中走出来的时候,就没几个不恍惚, 不腿软!

“说真的,我以为后面还会说点什么……”

比如“但是”。

九门提督刘进从那高高的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就没看路, 险些一脚跌下去, 好不容易才扶住了栏杆站稳,然后呢喃了一声。

方少行就在旁边。

见他险些摔地上, 他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扶一把的意思。

只是将那莫测的目光, 悄然地移回了金銮殿内, 方才陆锦惜说出“不忍”两个字时的一幕一幕, 又在眼前回闪。

谁能想到呢?

那一刻, 不仅顾太师是怔忡的,陆九龄是讶然的, 就连最开始提出让陆锦惜自己做选择的永宁长公主,都是一脸的茫然。

仿佛, 她根本没想到这会是陆锦惜的答案。

什么叫“实不忍拒”?

皇帝的赐婚, 便是最好的解读。

只是刘进依然觉得难以接受,犹在梦中:“老方啊,你说,夫人她对这顾觉非,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说的是“不忍”,而不是“属意”,难免会让人下意识地产生这样的疑惑,无法分辨陆锦惜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来,这不仅会是刘进的疑惑。

方少行觉得,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会是所有人的疑惑。

可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

只有那个女人自己才清楚了。

他慢慢移回了自己的目光,顺着那台阶走了下去,只问刘进:“喝酒去不去?”

刘进站在原地看他,不由皱了眉。

但方少行并未等待。

他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脚下没有半点停顿,便直直朝着宫门外去了。

这是五月的最后一天。

艳阳天。

炽烈的日光照得整座繁华京城惨白一片,晴空里找不见一丝云彩,干净得让人怀疑那不是天空,而是一只倒扣的玉碗。

街头巷尾,无数人在茶余饭后将大将军夫人陆锦惜与太师府大公子顾觉非之间那一点事情翻来覆去传过千百遍,终于传不出任何新花样的时候,最重磅的消息,犹如及时雨一般砸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炸了个目瞪口呆!

多少年了?

京城里喜欢顾觉非的女人们都换了一茬儿了,最早倾慕他的名门闺秀都已经成了他人妻子,并且大多养育了自己的孩子;如今仰慕他的那些却依旧风华正茂,有着一颗怀春的少女心。

可现在竟然说皇帝为他赐婚了!

可以说,在得知这消息的瞬间,便有不少女子肝肠寸断,知道自己是没机会了。

毕竟那是太师府大公子啊。

在这大夏,要拎出几个能与他身份和才华相匹配的女子,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她们本也不该有机会。

但问题是——

哭过之后,她们竟然被人告知,顾觉非被赐婚的对象不是旁人,竟然是将军府的寡妇!

那个十一年前被皇帝赐婚给大将军薛况的女人!

开什么玩笑!

皇帝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别说是京中曾对顾觉非有过想法的女人了,就是没有想法的路人,甚至是京城里的男人们,都完全无法理解!

陆锦惜?

她算什么?

即便是在十一年前,年华正好的时候,也不过就有那么一张脸罢了,且还要被如今已经贵为贤妃的卫仪压上一头。被赐婚给薛况之后,更成了笑柄一个,性情懦弱,掌家也不行。

更重要的是!

薛况战死在边关,她现在是个寡妇啊!

寡妇!!!

皇帝怎么能把一个丧夫还生过孩子的寡妇赐婚给顾觉非?!

哪怕是随便一家的小家碧玉,她们嫉妒归嫉妒,也不至于有这样大的反应啊。

可偏偏是陆锦惜!

偏偏是这个已经走了大运嫁给过薛况的寡妇!

女人们嫉妒得发狂,男人们也有些打心底里心疼顾觉非。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顾着点脸面的,说这两人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兴许情投意合;气昏了头的,直接骂他们奸夫淫妇败坏纲常,只怕无媒苟合早就勾搭到了一起,才有今天皇帝为了顾及几家颜面的“赐婚”。

总而言之,这可能是京城最近几年来最热闹的一回。

甭管你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跟这件事有关的议论,而且越传越凶,越传越离谱。

毕竟当日朝上的人不少,纸包不住火,所以没过多久,赐婚前后的种种细节也都开始传了出来:什么弹劾啊,什么反驳正名啊,什么赐婚啊……

就连他们说过的话都一个字不差!

有多少算多少,有一件算一件,全传出来了!

好嘛。

现在众人终于算是知道了:合着这一场赐婚,从头到尾就基本没人家大将军夫人的事情,大半都是顾觉非在搅和。

这怎么看,怎么有一股子一厢情愿逼婚的味道啊。

男人们觉得无法理解,私心里思考着这旧日传说中的“京城三大美人之一”陆锦惜,到底是有多好看,才能迷得前途无量的顾觉非如此神魂颠倒?

女人们则是嫉妒疯了。

原来不仅是皇帝赐了婚,这婚还是顾觉非自己求的,且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那该死的寡妇表露了自己的情义!

什么叫做“她的诰命,自有我来挣”啊!

分明既没有一个“情”字,也没有一个“爱”字,可就是给人一种他已将那女人爱到了骨子里的深情!

凭什么?

陆锦惜一个寡妇她凭什么?!

而且最后她那一句算是什么答案?

她若说自己也中意顾觉非,也喜欢他,所以答应了他,也就罢了;可她的回答竟然是“不忍”!

不忍拒绝顾觉非!

合着你这言下之意是还看不上咱们魂牵梦萦的大公子是吧?

气。

好气。

气得想要把那女人给撕碎了!

京城里面,上至八十八的老太太,下至八岁的小姑娘,对赐婚当时的细节了解得越清楚,就越恨陆锦惜!

天知道有多少人气得没睡好觉!

才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有五户人家传来了自家小姐上吊不成的消息。

这哪里还是一场寻常的赐婚?

简直像是在京城的上空撒下了一片炸雷织成的大网,但凡知道这消息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炸得找不到北。

不解的,嫉妒的,嘲讽的……

京城里,就这么掀起了一场嘴皮子上的腥风血雨。

然而有意思的是,也有这么一小撮人:

既不反对这一桩赐婚,也不觉得顾觉非有什么问题,他们关注的目光,只落在陆锦惜一个人的身上。

不仅不厌恶她,反而还生出了一种由衷的崇拜!

要问为什么?

那还不简单?

大夏这么多女人,你见过有几个跟她一样厉害的?

十一年前,刚及笄的时候就是名传京城的大美人,甚至光凭脸就能与卫仪、孙雪黛这样才貌双全的美人并列;

及笄后不久,虽没什么本事,又运气极好地嫁给了薛况,不久后薛况就建功立业,她成了大夏最年轻的一品诰命,直到如今;

薛况去后,她蹉跎了六年,在后宅中过了一段很不如意的日子。

可现在……

谁还敢说她没本事,谁还敢说她不如意?

要知道,当年薛况风头正劲,整个大夏唯一一个依旧能与他齐名的青年才俊就是顾觉非!

出身高,样貌好,才学佳。

若说薛况是当之无愧的武将第一,那顾觉非便是当时公认的未来文臣第一!

薛况早早被赐婚陆锦惜之后,顾觉非这与他齐名的另一位骄子,自然就成了所有人,尤其是闺阁小姐们关注的对象。

只是没想到他忽然隐居雪翠顶六年。

这六年里自然是寸功未建,一事无成。可尽管如此,在他又回到京城的那一天,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前路。

在大夏,顾觉非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尽管他已近而立之年,可因为那六年的隐居,至今都未婚娶。京中的名门权贵,名媛淑女,又有几个能不中意他?

可结果是什么?

结果竟然是相隔了十一年的又一纸赐婚诏书!

当年是薛况。

如今是顾觉非。

诏书里的生角儿换了人,不变的却是那旦角儿——被赐婚的女人,还是那个陆锦惜!

十一年前,嫁给薛况。

因着她后来悲惨的遭遇,众人还能将自己的嫉妒往下压压,安慰自己她这一桩亲事也未必就好。

可眼下还要怎么安慰?

守寡六年后,又要成婚了,且成婚的对象还是并不输给薛况的才子,一个男人比不上、女人得不到的顾觉非!

陆锦惜不厉害,没本事?

来,你告诉咱——

如果这都叫“不厉害”“没本事”,那什么才叫“厉害”,才叫“有本事”?!

这才是闷声发大财,杀人不见血啊。

不声不响就搞定了顾觉非。

现在这一小撮人被陆锦惜这近乎传奇的经历一感染,几乎都要怀疑当年她能嫁给薛况,也不是“运气”这么简单了。

甚至还在想:

顾觉非为什么隐居雪翠顶六年?

指不定也是为了陆锦惜啊。

时间那么凑巧,前脚薛况出事,陆锦惜守寡,后脚顾觉非就跟家里闹翻,隐居大昭寺。

极有可能是当时的老太师不同意这门亲事啊。

还别说,这歪门邪道的猜测结合着今日的事实看,还真有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楚的道理。

什么贤妃娘娘卫仪……

怕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吧!

总而言之,京城里过了年一般热闹,有关于陆锦惜先后引得两大青年才俊尽折腰的美貌与手段,更成了一个经久不衰的热议话题。

当然,身处于风暴与旋涡中心的太师府和将军府,可就没那么热闹了。

太师府暂且不论。

陆锦惜这里,才如梦初醒似的从宫里回到将军府,就感觉到了来自府中所有人那奇异的目光,艳羡的有,震惊的有,好奇的有……

她一路走着,只觉得脚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轻轻的,空空的。

总让她有一种随时都会踏空的错觉,可偏偏每一步落下去,踩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地面,一点一点将她恍惚游荡的神思拉回。

走到东院门口,看见道旁树枝上那几颗小小的青杏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又做出了怎样的选择。

回忆里,是庆安帝萧彻那不敢相信的眼神。

毕竟他已经劝告过了,明摆着是暗示她不要答应顾觉非,可她依旧答应了。

皇帝应该很意外吧?

“其实我自己也很意外……”

脚步忽然停下,陆锦惜没有侧过眼眸去看旁边的白鹭和青雀一眼,仿佛她们都已经不存在,她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人般,自语了起来。

“这就要嫁人了。”

这就要嫁人了啊。

睡都还没能睡上一回呢。

她想着竟嗤笑了一声,眼底透着几分莫测的神光,只伸出手来,将那枝头一只还青的杏子摘了下来,放在掌心。

小小的一颗。

青色。

阳光照落下来,那一层细细的绒毛好似在她白玉似的手掌中,隐隐发亮。

陆锦惜看了半晌。

于是耳边,忽然回荡起了不久前离开宫门时,顾觉非眼眸弯弯、含着促狭笑意的一句话。

他说:“陆锦惜,你完了。”

是的。

现在陆锦惜也知道了:她完了。

她走过最深的路,真的是顾觉非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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