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中人心惶惶,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青州知府站在紧闭的青州城门口,道,“开城门。”
身后的几个县官劝道,“大人,您三思啊!”
段泽年推开他们,道,“我段泽年,五载青州知府,有幸得城中百姓爱戴,?今日青州城遭此大难,令百姓身陷如此危难中,我身为知府,万死难辞其咎,我今日入城,有劳诸位安顿好各个县城,严禁百姓来往,召集各县医者,尽快想办法救治百姓。”
段泽年说完,又朝沈老爷子拱手,道,“有劳沈翁在此主持大局。”
官员们看着段泽年,皆是一脸敬服。能坐到这个位置,果然是不怕死的。
沈老爷子其实是想进城的,不过被叶晓风死死拦住了。
沈老爷子知道,自己这一把年纪,?进城之后,怕是没几日好活的,可他放心不下沈绵。
沈老爷子心中悔恨交加,怎么着急忙慌地把她带回青州避难来了,于贵妃难道还敢追到沈家来杀人灭口吗!
要是沈绵真有个三长两短,沈老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一家人?交代。
叶晓风拉着沈老爷子,道,“老爷子,您千万别想着进去,二娘子肯定不想这会儿看见您。”
沈老爷子紧紧抿着嘴唇,叶晓风道,“老爷子,咱们想办法,把二娘子从城中带出来才是正经。”
沈老爷子的神情好看了一些,道,“尽快。”
随着段泽年走进城中之后,城门再一次关闭,段泽年在赌,他这一次要是能活下去,以后肯定官运亨通,要是放弃满城百姓,保住性命,以后也不用当官了。
对于段泽年来说,前途比他的命还重要。
沈绵听碧云说完,道,“算这位青州知府还有些担当。”
碧云道,“知府大人一进城,城中的乱子立刻就平息来了,粮价也降回去了。”
沈绵道,“这也算好事一桩,碧水呢,我好几日没见过她了。”
碧云顿了一下,给沈绵添杯茶,“柴郎中那里人手不够,她这几日帮柴郎中熬药呢。”
沈绵道,“门口几百人呢,还要她熬药,外面怎么样,生病的人多吗?”
“有二十五个,十二个都是年过五旬的老人,小孩子和妇人有十个,年轻男子很少,柴郎中天天熬一大锅药给他们喝,听说红霞寺那边也是如此,青州城都跟个药罐子一样,街上洒了许多石灰,城里乱跑的猫狗都被打死了。“碧云在一旁说着外面的情形。
沈绵问道,“白糖还好吗?”
“在隔壁院的笼子里关着,眼下不敢让这小东西在您身边了。”碧云道。
沈绵心想,眼下她才更像被关在笼子里的。
“那你和碧水也要小心些,”沈绵拉着碧云的手,“咱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碧云眼眶一红,“娘子放心,不会有事的。”
沈绵道,“这是当然。”
碧云一走,又留下沈绵一个人。
外面偶尔有响动,有哭声,也离沈绵十分遥远,她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下午青州知府派人来问候沈绵,确保她的安全,毕竟是沈老爷子心爱的孙女,还帮了不少灾民,段泽年专门派了一队人,让他们保护沈绵。
沈老爷子得知沈绵早早就被关在院子里,当下放心许多,但还是得早些把沈绵送走,人可以关着,但吃的,用的都是经他人之手,到底还是不安全。
沈老爷子正在安排,想着下次送药材进去的时候,把沈绵接出来。
第二日深夜,青州城门口一片嘈杂,沈老爷子看见了一身风尘的江星列。
他看见老爷子和叶晓风都在城外,当即松了口气,朝老爷子行礼,道,“沈翁,绵绵也在城外吗?”
沈老爷子没出声,叶晓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江星列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道,“怎么回事?”
叶家两兄弟是他打发过来保护沈绵的,结果现在叶晓风和沈老爷子在城外,沈绵却还在城中。
叶晓风解释了来龙去脉,江星列拧紧眉头,朝老爷子行礼,“您放心,我一定尽早把绵绵带出来。”
江星列说罢,叫人开侧门,准备进城。
沈老爷子叫住江星列,道,“你想清楚了吗?”
青州城中疫病横行,每日都有几十具尸体从侧门里抬出来,然后挖个坑,泼上油,烧毁,再埋起来,避免疫病传染。
江星列道,“您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让其他人去接绵绵吧,”沈老爷子说道,“你去接她,跟其他人去,是一样的。”
江星列道,“怎么会一样。”
沈老爷子说,“你是静国公府的世子,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这里没人担待得起,我知你喜欢绵绵的心意,但你的心意,也不必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才能证明。”
江星列迟疑了一瞬,但他很快摇头,道,“老爷子放心,我尽量小心,不会有事的。”
“我已经安排好了。”沈老爷子并不想江星列进城。
江星列却不肯放弃,道,“她一定害怕,我现在进城,到时候我们两人一起出城就好,不会有事的。”
他神情疲惫,却格外坚定,沈老爷子知道自己劝不住这个年轻人。
江星列忽然道,“要是我带绵绵出来,您能不能答应我娶她?”
沈老爷子轻笑一声,“你这是挟恩相求吗。”
“不是,”江星列垂眸,道,“只是希望能早日娶绵绵过门。”
沈老爷子当然是不情愿的,敷衍道,“婚姻大事,还是要她的父母做主。”
江星列心想,沈御史要是知道,不得气得厥过去啊。
他留下几个人照顾沈老爷子,还是进城去了,江星列实在不放心沈绵一个人在城中。
沈绵早上起来,先喝了口水,凉得她当下就清醒过来,她推开窗户,让阳光照进屋子里,准备一会儿再去洗漱。
然而沈绵从窗户里往外看,发现院里的躺椅上有人,沈绵吓得变了脸色,她把外袍穿好,从枕头下面抽出剑,推开门高声喝问,“谁在那里!”
江星列被这一声喝问惊醒,然后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他起身,将身上盖着的毯子放到一边。
沈绵还没有看到江星列的正脸,但她已经认出来了。
沈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晌没有声音。
江星列打量沈绵,看见她手里握着把剑。
“这是想做什么,想谋杀亲夫吗?”江星列笑着朝沈绵走过去。
沈绵往后退了一步,“你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