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把自己看好的都说了一遍,最满意的是个世代读书的人家,“他父亲和祖父都是书院里的夫子,没有当官,但颇有名望,你觉得怎么样?”
郑氏看着丈夫,沈秉道,“还行吧,你记得我新收的那个学生吗,父母都已经去世了,以后要在盛京安家,在这次的恩科里肯定能够考出好成绩,品貌都挺不错的。”
郑氏摇头,“照你这么说,那孩子肯定是要当?官的,日后步步升迁,绵绵根本就跟不上人家的脚步,不行,这个不行。”
“你说的杨家我也知道,他们家是书香门第,可是规矩也多,实在有些古板,绵绵这样活泼,怎么受得了他们家的规矩。”沈秉也反驳。
沈瓒同情地看了妹妹一眼,问,“绵绵喜欢什么样的?”
“大郎你可别问你妹妹,按着绵绵的想法去挑,她绝对嫁不出去。”郑氏道。
沈绵皱眉,“你们先吃饭嘛,吃完再说,好像我明天就要嫁出去一样。”
“你可不是快了,“郑氏依依不饶,“再不找个人家定下来,你就找不到了。”
沈绵一口气把汤喝完,放下筷子道,“我吃完了,我先走了!”
郑氏气得也想拍桌子,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脾气,要是嫁到人家家里,跟婆母坐在一起吃饭,她摔了筷子,恐怕第二天就要拿着休书回来了!”
沈瓒给母亲夹菜,劝道,“娘,您先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郑氏也吃不下去了,“都十五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郑氏忧心忡忡,上面三个都是懂事又省心的,偏偏这个小的,她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嫁的高一点就不可能了,嫁的低一点,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家,蹉跎上两年,可就没人要了。
沈绮劝道,“娘,姻缘这事情,万万急不得,说不定哪天绵绵的姻缘就来了,挡都挡不住。”
郑氏道,“我也不是担心她嫁不出去,只是你们知道,绵绵散漫,根本当不起当家主母的担子,偏她自己还不放在心上。”
“她除了画画和吃,还会什么,”郑氏叹气,“谁家娶妇会关心这两件事!”
沈绵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生闷气,其实她也知道母亲没错,也是真的关心她,可沈绵就是觉得很烦心,比起姐姐,她实在不是个好女子,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做不成一个好女子,她想画画,就算天塌地陷也想。
可是该怎么办啊?沈绵想,母亲肯定不会现在让她回青州的,至于江星列那里,其实她悄悄地想,真的会有好结果吗。
沈绵把碧云和碧水叫到身边,说,“日后我的行踪,你们不必再同江世子说,若是做不到,便收拾东西离开吧。”
碧云和碧水赶紧跪在地上,“娘子,我们是您的奴婢,肯定只听您的。”
沈绵摆摆手说,“下去吧。”
从这天起,沈绵和郑氏就开始谁也不理会谁了,郑氏看见沈绵,也不说话,沈绵并不是个轻易低头的性子,一家人在中间,十分为难。
按理说,母亲的做法没错;于情,小妹只是想画画,嫁了人她就不能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好像都是没错的,让哪个低头都不太好,想折中那也不可能。
这么一闹,就到了正月十四,皇帝为庆祝年节,要宴请群臣。
郑氏决心不让沈绵进宫,沈绵也不情愿去,正好十四,上元灯会就开始了,等一家人都进宫以后,沈绵便换了衣服上街看灯去了。
郑氏坐在马车里擦眼泪,拉着大女儿的手,说,“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我这个当娘的,是有哪一点对不起她吗,她怎么成了这么个性子,日后可怎么办?”
郑氏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沈瓒和沈瑞都骑马跟在后面,沈瓒道,“娘这么不是第一回了吧。”
沈瑞道,“好几回了,去年就开始了,想给绵绵相看人家,绵绵不愿意,去年好几个月都在青云寺待着,吵的最厉害的那回,都要跟着老爷子回青州去了,我看咱们家是没有太平的时候了。”
沈瓒也皱着眉头,这该怎么办?
对于女子来说,嫁人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可绵绵真的是只会画画,人情世故她都不愿意接近,也是个大难题。
沈绵独自在街上走动,明月已经从云后面探出了头,明月皎皎,沈绵不由得想起去年中秋的月光,她那天聪明了一回,看懂了江星列眼底的事情。
可是看懂了又如何?
街两边有许多卖花灯的人,沈绵买了一盏白色的兔子灯,提着它在街上慢慢往前走,碧云和碧水在她身后跟着,沈绵纤弱的身影在明月下显得无比落寞。
沈绵心想,要是母亲还生气的话,那她回青州去吧,她实在无心去相看什么夫君。
沈绵漫无目的地走动着,江星列迎面朝她走过来,沈绵险些撞在他身上,还好躲得快。
江星列的神色并不十分好看,沈绵站定,“怎么了?”
江星列道,“绵绵,我有事情找你,去梨花阁说吧。”
沈绵点头,正好她也有事情。
两人沉默着进了梨花阁的雅间,相对而坐,江星列问,“绵绵,最近怎么不去拿信?”
沈绵摇头,嗫嚅道,“我大哥哥,他会知道的,我怕家里人知道。”
江星列叹了口气,沈绵的顾虑他当然明白。
“你以后也不用写了,我母亲正在到处给我找合适的人家,我不情愿,最近家里鸡飞狗跳的。”沈绵道。
“你母亲这样着急吗?”江星列道。
“是啊,她怕我嫁不出去,想赶紧定一个。”沈绵叹气,看着江星列。
江星列伸手,捏了捏沈绵的脸颊,“我去你家提亲吧。”
“你跟我说哪里的笑话,”沈绵抬手撑着下巴,倚在桌子上,“你家里不会答应的,你跟他们说了,说不定还要耽误我父亲和兄长们的前途,就算我勉强进门,也没人会喜欢我的。”
沈绵说的确实是天大的实话,江星列觉得胸膛里一阵绞痛,他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还是赶不及吗?
“你不要为难,“沈绵看着他,轻轻说,“这既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能得你的喜欢,我已经十分有幸,不如,就这样吧。”
江星列皱眉,他们双方都有为难之处,他一早就清楚,可是从没想过放弃过,也已经在想办法处理了。
“绵绵,你在说什么?”江星列道。
沈绵强忍着眼泪,“你听得明白,我不跟你说。”
“沈绵!”江星列道,“把你的话收回去。”
“我不,”沈绵道,“我什么都不会,静国公府的门槛我也实在够不着,只能多谢江世子厚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