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成真人怒气冲冲的走进自己宗门的帐篷里,无视帐篷内坐着的几位长老诧异的目光,他径直拿起手中的水杯,匆忙的往嘴巴里灌去,却又因为茶水过烫而吐了出来,一边用手呼扇着烫红的舌头,一边用力的将无辜的杯子狠狠地扔在地上铺着的厚厚毛毯上面。水杯里面滚烫的热水倾洒了一地,不少水迹流淌到长老们脚下,他们面面相觑,但面对对方那不豫的脸色,最终没有任何一个开口询问。而这个时候,跟随祖成真人一起参加会议的那几位长老也跟着跑了进了帐篷,满脸皆是苦涩。
“掌门,你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那几个老狐狸,分明就是下套给你,想让我们宏旷宗做以身试朝云的炮火啊!”刚一站稳,其中一位长老便面色通红的吼道。这下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开口要求请战,若是又反悔的话,那整个宗门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搁呢。
“什么?!掌门你同意我们先去试探了?”听到那长老说完,帐篷里的其他长老这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也难以保持住仙风道骨的大修风范,立刻不淡定的起身围绕在祖成真人身边七嘴八舌的训斥起来:“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没有脑袋啊,你去参加会谈之前,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上当了吗?!”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被一群长老围着唠叨,祖成真人反倒是平静下来,他轻哼了声,道:“当初大长老飞升上界之后,我们宏旷宗明着说是一流门派,但事实上待遇却仿若二流!那群人已经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每次招募到的弟子也比以前减少了很多,先前承安宗的家伙还明目张胆的跑到我们的属地抢夺有灵根的孩子!这样下去,宏旷宗的力量会逐渐衰弱,就算是我修炼到元婴巅峰,也维持不了几年繁华,早晚会出现断层的!”
“但是掌门,这和你意气用事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我们宏旷宗之所以没有像朝云一样被分割,只是因为我们和朝云不同,没有龙脉那么有吸引力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他们拼得业障也要掠夺,而且要毁掉宏旷宗,起码也要损失不少元婴修士,才迟迟没有对我们动手。师父在飞升之前,将宏旷宗亲手交到我手中时,他还是不能让任何人小觑的一流门派,可是现在却在我手里渐渐没落,这让我飞升之后如何有脸去面对师父!”心高气傲的祖成真人难以忍受这样的落差,双目赤红的悲愤道:“我们要改变这种弱势,就一定要展现出自己的力量,而这次对付朝云宗,便是一个机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没了锁星晖,那朝云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是能撬开朝云宗的大门,引得联军进入,将没有人会小看自己小看宏旷宗!到时候朝云一破,肯定会有更多的修士涌入自己的宗门,也能给他更多的时间将宗门发扬光大,到时候他面见师父时也能扬眉吐气!
天真的祖成真人设想来想去,却完全不觉得作为年轻一代中最为强大的元婴修士的自己,有会输的可能。
听到掌门的话,长老们虽然也能理解这种不如人的憋屈感,但更多的却是惆怅。
掌门确实是一心为宗门好,可是他终究年轻,也太过自大,根本无法了解锁星晖的强大和恐怖……而且那阳飙,又岂是好欺负的呢?
想到此处,其中一位长老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祖成真人的肩膀,道:“到时候,老朽就陪你走一趟吧……”
“七弟!”
“明诚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时候应该先劝劝掌门啊,你怎么反倒是……”
在那位叫做明诚子的长老开口之后,祖成真人立刻双眼亮起,而其他长老却并不赞同明诚子的决定,连忙起来制止。
明诚子笑容惨淡,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道:“你们该是明白的,我能成为元婴修士,全靠当年我师尊留下的破界丹,如今在元婴中期已经过了千年,再难进阶,身体也已接近油尽灯枯,与其老死在宗门,不如就让我为宗门拼搏一把吧。”他的双目微微闪烁,就算是难以对抗阳飙,但在危险的时刻,将还未成熟但潜力无限的祖成掌门送去安全的地方还是能做到的,大不了他自爆,为掌门争取来一线生机,
“既然七弟这么说,那我也随掌门一同前往好了。”这次说话的,是一位胡子垂在胸前的老人,他虽已有老相,但双目依然明亮,声音中气十足道:“我已是元婴中期,便趁着这次前往朝云一同冲击元婴巅峰,到时候就算是那朝云有大阵护法,在元婴雷劫之下,也必化飞灰!”
“和通师兄,你、你居然要突破了吗?!”明诚子的脸上闪过羡慕,但很快便成了单纯的祝愿,只是他本来就消瘦的身形变得更加瘦小了些,双目中写不尽的凄凉。罢了罢了,他本来就是师傅的徒弟中资质最差的,如今能成为元婴修士,已经是百世修的的福气,又何必羡慕别人呢……
将明诚子的低落看在眼中,那位叫做和通的元婴修士笑了笑,从衣服里拿出一面朱红旗,道:“此物是我无意间可得,为中阶仙器,可保我顺利进阶!”他很是得意的看了眼四周,道:“到时候我便在那朝云大门外进阶元婴后期,一边引来雷劫,当我成功后,也能为我宏旷鼓舞士气!”
“好!就这么办了,师叔,到时候可全靠你了!”那祖成掌门果然被和通说的热血沸腾,当下赞赏道。比起靠着丹药成为元婴修士的明诚子,和他那好像他们肯定会输的口气,这位自信的长老显然更得他尊重。
但其他的几位元老却没有那么乐观,但见掌门心意已决,也无法在说些什么,不然使得宗门内部在战前内讧,也只会给人可趁之机。
被忽略了的明诚子暗暗地吐息,悄然离开了帐篷,他释放了自己养育了数百年的灵禽飞鹤,目送他飞向那染上夜色灰暗,但依然宽广的、自由自在的天空……
第95章
宗门有难大门紧闭护阵开启,如今朝云就像是被隔离开的小空间一样与外界失去了联系,索性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宗门就已经高价收购了附近城镇的粮食和种子,暂时不用担心没有辟谷的普通修士饿肚子的问题,再不济还有辟谷丹可以用后山的草药不断炼制出来。因为知道外面已经被敌人包围,所有人都在拼命的修行,谁也不知道大阵能支持多久。宗门的长老们并没有将掌门得到神草的事说出去,毕竟在锁星晖真的痊愈之前,一切还有变数,现在这样紧张的气氛,更能让修士们成长起来。
在这群拼命修炼的人中,也没有少了茗茶的身影,她几乎日日都将自己关在房门中,不断的绘制出灵符然后按峰分发下去,这其中已经不仅仅再是普通的四方风灵,在锁星晖闭关之前已经将后面一些符箓的制作方法点透,在学会融灵之后,其他的符箓制作起来也变得简单了很多。随后茗茶又发现功德团子不仅可以融合自然之灵,还能将它们汇集起来,便趁机多做了一些杀伤力强大的符箓。比如雷爆符,急雨符,水龙卷符……要根据自然现象才能收集对应精灵的局限,也在功德团子的帮助下解开。
茗茶早已辟谷,应该说三千年来便一直被迫辟谷,因此阳飙等人连让她出去大殿聚餐的理由都没有,只能看着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不停的炼制符箓。
沐云岭本来便不是能言会道之人,既然茗茶选择去做什么,他便干脆跟在她身边,为她裁纸研墨。这些天来,她低头绘制符箓,而沐云岭便一声不吭的守护在她身边,凝视着她不断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却没有半点不耐。
屋里面静的只能听到研磨的温润声响,和毛笔在纸张上留下痕迹的轻响,沐云岭停下手转动了下有些僵硬的手腕,转头看了眼茗茶认真的侧脸,鼻间盈满了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便又仿佛再次打起了精神,拿起黄纸,将它们裁剪成一条条符箓的标准大小。
将绘制好的符箓用法术烘干,抚凌用力压了压,将它们整理在一起,随后疲惫的伸展了下身体。她的喉咙干的肿痛,苍白的嘴唇也有些干裂,她转头想去给自己倒杯水,刚回过身子,便看到一杯青花瓷水杯停在眼前。茗茶一怔,视线顺着水杯往上看去,便看到沐云岭那张依旧没有多少波澜的平静表情。
“谢谢。”茗茶展颜,伸手接过还温热的水杯,满足的捧了起来,先暖了暖长期握笔而发冷的指尖。喝了口水,才想到这些天沐云岭都在陪自己,虽然她并未要求,但茗茶心中也有些愧疚,便道:“……沐云岭,你先去休息吧。”
对面的人瞥了她一眼,只是沉默着拿过她手中空掉的茶杯,再满了一杯塞入她手中。双手无意间的碰触,令茗茶不着痕迹的缩了下脖子,也就同样没有看到对方那张冰块脸后通红的耳垂。知道若是自己不休息的话,对方明显也不会离开,茗茶便干脆放下水杯,道:“这些天我也累了,这就睡一会儿,明天我们再继续做好吗?”
“好。”
沐云岭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个字,他紧盯了茗茶好半晌,才缓慢的走出了房门,但人却停在了门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屋内的茗茶抿了下唇,起身到内屋里躺下,外面的人才总算是真正离去。而原本只是打算假寐下的茗茶,在躺下的瞬间,也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
………
离开了茗茶的身边,沐云岭难得又恢复了独来独往的时光,可是往日里早就已经习惯的孤独,这次却怎么都无法适应。
就算是被封闭了起来,但这个宗门的气氛却变得更为火热,四周到处都是拼命努力、珍惜着可能是最后活着时光的修士,而冷漠孤僻的沐云岭则更显得格格不入。他一个人站在峰顶的云梯上,身边来来往往着不少修士,明明两者近在咫尺,却因为看不到的屏障而远在天涯。
有种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四周仿佛是被抽干了灵气,难以呼吸的窒息。独自一个人的感受,明明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却不知为何,忽然间变得那么难以忍耐。他已经习惯了有茗茶在身边的充实,如今又蓦然发现,就算从此和她分开,也再也回不到过去。
沐云岭的视线扫过四周,在掠过某处的时候一顿,将视线放在不远处的一男一女身上。
那对男女修士的脸上都带着羞涩的红晕,女修手中不知抱着什么,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和男修并肩往山下走去。
沐云岭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茗茶灿烂的笑过了。
他顿了顿,想起那女修手中似乎抱着什么。
礼物吗……?
似乎受到了启发,沐云岭脚步利落的往后山走去。
在后山修行或打理着药草田的修士目送着沐云岭穿过田地,所有人都默默地为他让路,却没有人敢上前打招呼,这人总是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照顾草药田的弟子修为都并不高深,见那他走远之后,便悄然聚集在一起,低声谈论起来。
“听说他是掌门在外面带来的金丹修士,果然好有气势啊!”
“总感觉有点冷漠啊,好像很可怕,其他的峰主都不敢和他搭话。”
“在这种时候还敢来朝云,他一定很强!”
年轻修士们满含羡慕崇拜的盯着那穿着青衣的孤傲修士的身影,那身影衣袂飘飘走过一片草药田,步伐坚定从容,明明只是平步行走,却有种披靡天下的气场,不禁吸引了年轻的修士们的注目,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潇洒霸气的孤傲修士,一脚蹬空掉进了药田两侧的水渠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