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弓赶紧跑到后边练去了。
江正转向另外四个伙伴:“接下来你们四个比砍刺。”
“是。”
宋勇毅他们四人取了各自的长刀,站到了几人共同制作的,极为粗糙简陋的稻草人面前,一人对一个稻草人,举刀挥砍了起来。
稻草人内里是两根木棍,呈十字绑缚,外面用野草、芦苇、枝条、蔓藤等包裹出粗陋的人形,再在最外层裹上一层破布,就成了练习用的稻草人了。
战场对阵,拼杀无情,每一次挥刀都要保证砍中对方,最好还要砍中对方的要害,为了在战场上不失误和少失误,平日里新兵们的训练就有专门的针对性练习,从什么位置砍,用多大力,准头行不行,都是练出来的。
宋勇毅他们现在练的就是这个,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砍满足够的刀数,多少刀在四脚的要害,多少刀在腹背的要害,角度对不对,落刀准不准,这些都有相应的要求,这个项目没多大的技巧,就是练,往死里练,让身体记住这个角度和力道,不动脑子也能在第一时间挥出刀子,砍中敌军。
在这一项目中李铁的成绩最好,陈生则最差,江正又是一顿痛骂,把陈生骂得脖子都要缩没了,他才将将放过。
“你,一边练去。”江正挥了挥手,陈生缩着脖子跑开了。
接下来又是一项又一项的必考项目,直到天色转黑,营中敲起金锣,江正才放过了伙伴们,结束了今日的训练。
江正去领晚饭了,宋勇毅他们一见火长离开,立马就瘫倒在地,练了一天,全身都酸痛的不行,此刻他们是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唉,累死了,练的这么狠,我都想着早点比试,早点结束了。”陈生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可没想那么远,我只想着晚饭该怎么吃,我的手可举不起来了。”张弓哀叹着。
“有什么不能吃的,让火长放在碗里,我趴着咬呗。”李铁一点儿也不觉得吃饭有什么困难。
宋勇毅呵了一声:“粗鲁。”趴着咬,那不跟狗一样了么。
李铁毫不在意宋勇毅的微嘲,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经很习惯宋勇毅的文人习气了:“你读过书,讲究斯文,我大字不识的,才不管什么斯文什么仪态的,能吃饱就成。”
宋勇毅躺在地上,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求上进。
刘木一直看着火房的方向,没有参与闲谈,这时他突然插了一句:“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今晚的晚饭,是面。”
“面?不是吧。”张弓赶紧朝火房的方向看去,可是他的眼力不如刘木,看不清楚。
“嗯,是面,我们只能捧着碗哧溜了。”刘木的话很形象。
宋勇毅的脸黑了。
第117章 大开眼界
每日每夜宋勇毅都在拼命地为比试而努力,天不亮就要起床,先练一通再吃饭,吃完饭再继续练,一直练到晚上吃饭时,吃了晚饭,还得在营房里背军中律令和旗令,真真的忙的昏天黑地,连做梦都在训练和背令。
宋勇毅每日里都掰着手指数日子,数着还有多少天开始卫所小试,根本就把私信的事给抛到了九霄云外,等到回信的日子到,绝大多数的新兵们都收到了回信,很多人来求他看信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回信呢?没了?
“我有信吗?我是新一伙的赵毅。”新一伙就是新兵一号伙,宋勇毅等了几天,终于遇到了负责寄送信件的军吏,赶忙跑过去询问。
“新一的啊,我看看。”军吏解下腰间的小册子,翻了翻,“新一这个月共有四封,都发出去了。”
“只有四封吗?”宋勇毅追问,伙里除了他和火长江正外,其他四人都收到了回信。
“嗯。”军吏面上极为镇定的肯定点头,心里却在想,原来你就是赵毅啊,能入新一伙也算是个有本事的,只是不知道你怎么得罪鲁郎将了,连家书都给你截了,唉,你就自求多福吧。
宋勇毅内心失落的回了营房,结果他刚一回来就被一大波新兵们给围住了。
“赵大哥,帮我念念吧,这个是给你的谢礼。”一个新兵塞了一个炊饼过来。
宋勇毅抽了抽脸皮,收下了。
“赵大哥,也帮我念一念吧,这个是谢礼。”又一个新兵塞了一个煮鸡蛋过来。
“还有我,还有我,赵大哥,谢礼。”一个口拙不懂说话的新兵也跟着塞了一个煮鸡蛋过来。
只是短短十数步的距离,从宋勇毅被围住到他走进营房,他的怀里已经被塞进了七个炊饼和四个煮鸡蛋了,宋勇毅从一开始的不自在到后来双手环抱住炊饼鸡蛋,心中的滋味也在不停变化。
炊饼和水煮鸡蛋,这是他在家中时连看都不想看一眼的粗陋糙食,炊饼硬的他膈牙,水煮鸡蛋寡淡的他咽不下,在家时,他吃的是精米细面,蒸饼松软煎饼酥脆,就连鸡蛋也是用高汤煨煮的,哪里是这样用白水煮的。
可是在这里,炊饼是兵士们最常吃的口粮,而水煮鸡蛋,更是十天才能吃上一颗的补品,这些新兵们,大多出身贫寒,在家时都未必能吃得饱,更不要说吃好了,对于他们来说,炊饼和水煮鸡蛋几乎能和钱划上等号,为了让宋勇毅给他们念一念家信,他们愿意省下口粮,把炊饼和煮鸡蛋当作谢礼送给宋勇毅,简直就是等于直接拿钱送给宋勇毅了。
因为知道这些炊饼和煮鸡蛋的价值,所以宋勇毅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它们,这不仅是口粮,不仅是钱,更是新兵们的一腔心意。
宋勇毅心中因为没有回信而产生的小失落全都一扫而空,接过新兵们的家信,一封一封的念了起来。
这些家信都很短,因为请人写字是按字收费的,不可能随随便便地写上一大堆的家长里短,为了省钱,一件事只能尽可能的往短里头说,所以写字先生写的都是文绉绉的文言,若没有读过书的人进行翻译,新兵们就是看懂了信里头的绝大多数的字,也不知道连起来后是个什么意思,况且文言中,一字之差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意思。
宋勇毅先看一遍,然后换成大白话说出来,一旁等待的新兵们安静地听着,随着他的翻译而或喜或忧。
这一天,几乎整个新兵营的新兵们都等在了新一伙的营房外,军中不许聚众不许喧哗,他们都很安静的排队等着,队伍排得老长,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负责军中纪律的纪令们看到这边的长队,也没有过去呵斥疏散他们,一月一次的家信到来,这点人情,纪令们都会通融的。
宋勇毅念了一封又一封的家信,透过这些家信,他知晓了一些寻常百姓家的风俗人情和苦恼烦忧,这些家信更像一个个小戏文,从中折射出真实世间的人情百态,甚至还能从中透露出一些与高门大户完全不同的“礼义廉耻”。
直到金锣敲响,营房关闭,新一伙营房外的长龙才渐渐散去,那些还没有讲过家信的新兵们只能等待明日的排队了。
等到其它伙房的新兵们都离开了,新一伙的伙伴们立马就围了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宋勇毅讲家信呢。
宋勇毅的嗓子都讲得干哑了,一刻不停歇的一直讲,就算是个说书先生也顶不住啊,更何况他还不是个说书先生呢。
江正体贴地给宋勇毅递上一杯药茶:“喝这个,里面泡的是我自个摘的金银花,对你嗓子好。”
“谢谢火长。”宋勇毅哑着嗓子道谢,端起杯子一口闷了金银花茶。
江正朝另外四个伙伴交代道:“现在天都黑了,对着火光看字对眼睛不好,你们也看到了,信里的字可不大,看着吃力,你们等明天,明天天亮了再念信,我们都是同一伙,睡一个大通铺的,晚不了你们的。”
火长都发话了,刘弓李铁他们就是再着急知道家中的事也不好再逼着宋勇毅了,军中最重等级和纪律,入营几个月,他们已经习惯服从上官的命令了,火长虽然与他们同一伙,但是火长比他们资历长,早入营两年,如今级别比他们大半级,算得上是上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