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虽然疼惜小太子,但是也不舍得一位能文能武的相公,被一个孩子拴住。
跟着王宁安一年出头,赵宗垕比以前高了一脑袋,身体更壮实了,胆子也大了,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清楚说出来,越发有主见,就连功课都好了很多。
什么三百千,包括论语,孝经都开始涉猎,不论是赵祯还是曹皇后,看到了儿子的喜人变化,十分满意。
王宁安也着手建立一个皇家小学,主要提供宗室子弟,还有朝中重臣的后人启蒙学有了之前办六艺预科的经验,弄一个皇家小学不算困难,王宁安很快就弄好了办学章程,计划着近期就开门招生。
只是小太子赵宗垕很伤心,他已经习惯了在王家生活,和狗牙儿还有小彘混得如同兄弟,他很喜欢聪明漂亮的二师母,每次都会给他们准备好吃的;还有弓马骑射,拳脚功夫都很厉害的大师母,小太子就从杨曦那里学了两套拳法;还有那个看起来很冷,但漂亮过分的萧姑娘,听说她是个番婆,但偏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都会,赵宗垕和她学了吹笛子,还得到了母后夸奖……
总之,王家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让他难以忘怀。
听说要离开王家,小家伙很不开心。
“殿下,人总是要长大的,你不是和先生说,要做一个男子汉吗?”
“做男子汉,就不能留在先生家里吗?”
王宁安看着眼泪汪汪的小家伙,也有些心疼。
“殿下你要顶天立地,为万民苍生撑起一片天,也包括先生,还有狗牙儿和小彘他们,百姓们都看着你呢!男子汉首先就要学会独立,学会自强。在皇家小学里面,狗牙儿,还有其他的伴读,都会跟着殿下,还会有更多的朋友。殿下,你要是被其他的孩子都比下去,不光父皇会丢脸,连先生的脸也会不好看的。”
赵宗垕用力点头,“先生,弟子会好好读书的,可是弟子没有别人聪明怎么办?”
“尽力而为!”王宁安笑道:“先生相信殿下。”
“嗯!”赵宗垕很喜欢被夸奖,却又不舍道:“先生,以后你还会看弟子吗?”
“当然,只要有空,先生还回去给你们讲课呢!”
……
王宁安花了许多时间,耐心和小太子聊天,总算说服了小家伙。
等到太子老老实实睡觉,王宁安才回到书房,他刚回来,管家就来报告。
“大人,文相公求见。”
“哪个相公?”
“是文彦博文相公,从后门来的。”
王宁安一皱眉头,一个老狐狸半夜上门,准没有好事。
“让他进来吧,我这就去会客室。”
王宁安刚走,苏轼从一旁又跑过来。
“姐夫,我刚刚从外面回来,有人上了我的马车,非要我带着他过来,你猜这个人是谁?”
“别逗闷子!”王宁安不耐烦道:“我还要见文彦博呢!”
苏轼一惊,瞪圆了眼睛,怪叫道:“乖乖,怎么两个相公都来了?”
……
“哈哈,二郎,夤夜造访,实在是冒昧,很是冒昧。”文彦博随手拿出了一个长条的盒子。
“王家世代将门,老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春秋时候,欧冶子老造剑师所铸名剑,叫巨阙!二郎,你看看!”
王宁安扫了一眼盒子,冷笑道:“东西是好东西啊……只是这是真的巨阙剑?”
文彦博哈哈一笑,“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两千年的老东西了,或许早就失传了,也或许这就是真的,老夫不过是一点心意。留着镇宅吧!”
王宁安点头,却没有拆开,而是笑道:“文相公,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给我这么一份重礼,我可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哈哈哈,咱们之间什么交情,何谈报答二字。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二郎,西京银行很是兴旺,水泥卖得也不错,老夫也就不用和那帮土里刨食的人争,赚多赚少,无所谓的。”
文彦博装得很大度,却是话里有话,等于暗示他和一些人不同。
“文相公,所谓人挪活,树挪死。几千年来,都指着土地赚钱,殊不知多少人因为贪得无厌,敛地无数而掉了脑袋,要是他们有文相公的心胸,也就不会倒霉了。”
文彦博吸了口气,王宁安这小子这是要暗示自己吗?和他作对,就要掉脑袋?老家伙平复了一下心绪,叹道:“二郎,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不说别人吧,就拿老夫来说,那几个生产水泥的作坊,很多工匠都得了哮喘,病得很严重,又不能不管,挣得一点钱,都搭到医药费上了。”
王宁安暗暗哼了一声,你个老货舍得给力巴花钱,太阳得从西边出来!
“水泥作坊,粉尘太多,会通过呼吸,进入肺部,日积月累,别说哮喘,会要人命的!”
文彦博悚然一惊,“那么严重?二郎可有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
王宁安无奈一摊手,职业病哪个时代都有,以大宋的技术,哪怕再过上半年,烧制水泥也是高污染的行业,工人的寿命会大大影响。
可又有什么办法?到处都需要水泥,他们不干,还有一大堆人抢着干呢!
“文相公,这样吧,要给工人配口罩,干一年半载,要给人休息。如果真的有工人病死了,对你的脸上也不好看。”
文彦博苦笑点头,“说到底老夫也就挣一点辛苦钱,开支越来越多,承担不住啊!”
王宁安摇了摇头,这老货真是铁公鸡,黑心资本家!一毛不拔!
“文相公,那就只有一条路,把最脏,最累的活儿,交给别人。”
“谁?”
“青唐!”
王宁安呵呵一笑,“只要打通了青唐的商路,西域有无数的劳动力,他们那里环境恶劣,杀戮不断,鲜有人能活过三四十岁,让他们在水泥作坊干十年八年,也不算亏了。”
文彦博吸了口气,“二郎,真是深谋远虑啊,谁能想到,青唐开边,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步棋!妙啊!这样,老夫回头就把手上的田产处理了,我们文家专心经商,对了……如果皇家银行那边,资金不足,西京银行可以拆借一部分。”
王宁安呵呵一笑,“银行互助,理所当然,文相公这么开明,肯定会财源广进的。’
“借二郎吉言。”
王宁安起身,送文彦博出去,在门口的时候,老文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要小心,有人会阻挠开边。”
说完,文彦博就跟没事人似的,告辞离开。
……
等王宁安回来,座位上又多了一个老货!
贾昌朝黑着脸道:“文彦博给你说了什么?”
“说有人要捣乱,阻挠开边。”王宁安很干脆,
贾昌朝又道:“那个老不要脸的,从你这赚了多少钱?”
“人家也付出了,最多是我给他们指路——以我的估计,水泥一项,每年至少要有50万贯,或许更多,毕竟我也不清楚暗中文宽夫兼并了多少,至于西京银行吗,分红只有十几万贯,但是却能操控上千万贯的资产,相比水泥,还要赚得更多!”
贾昌朝的脸色越发难看,以他对文彦博的了解,那个老货绝对不会甘心老老实实挣辛苦钱,他一定会把手上的权力发挥到极致。
保守估计,一年文彦博至少赚100万贯不止!
娘的,当初铜价危机,文及甫穷尽一切力量,也不过弄了一千多万贯,如今文家十年就能赚回来。
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难怪老东西舍得放弃土地的利益呢!
“二郎,说起来咱们的交情,远比文宽夫来得深。”贾昌朝干笑了两声,“你还有什么来钱的路子,也给老哥介绍一下?”
王宁安都要吐了,贾昌朝比他爹还大一倍呢!
老哥,可真够老的!
“贾相公,我又不是善财童子,点哪块就能变成黄金,不过要说赚钱,还真有一个路子。”
“你说!”
“就是青唐!”王宁安认真道:“只要解决了青唐,丝绸之路就通了,我算过了,大宋的丝绸瓷器销到西域,西域的羊毛、马匹、香料、珠宝,全都是暴利。只要掌握了这条商路,一年下来,千万贯利润,不成问题!”
“当真有这么多?”贾昌朝惊叹道。
“要不贾相公以为我一心对青唐下手,仅仅想着开边之功吗?没有利益的事谁干?如果贾相公愿意,我能保你一年分到100万贯的纯利!”
一百万贯啊!
贾昌朝的眼睛都变成了铜子……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人们的眼界也发生了变化,至少平县的成功,人所共知。虽然大部分士人,还是埋头土地,不愿意改变,但向贾昌朝和文彦博这样心思活络的,早就打别的主意了。
“唉!只怕是老夫无福享受了。”
贾昌朝痛苦挣扎了一下,立刻探身体,低声道:“二郎,我实话告诉你,有人对俞龙珂部动手脚了。”
“哦?”王宁安惊得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朝廷不是优抚俞龙珂部吗!答应了三十万贯赏金……只是这些赏金,都用交子付的!”
“交子?”王宁安站了起来,脸都白了!
“交子的市价不足票面价值的三分之一,三十万贯,连十万贯都没有啊!”
贾昌朝低垂着脑袋,又说了句更喷血的话。
“给的是巴蜀专用的交子,在西北无法使用,若是要用,还要折价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