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听从魏征薛万均意见,趁夜朝着西方柏香镇奔去。虽然是在逃命,魏征还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他让骑兵四散开来,一路探查隋军的消息,生恐中了隋军的埋伏。
三十多里的距离说短不短,李元吉一路狂奔,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离柏香镇不足五里。这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伏兵,这让李元吉、薛万均都松了一口气,唯有魏征紧皱着眉头。
杨侑智计百出,这一次看穿了自己的计谋,将计就计,反而趁着河内城空虚之际,夺下了河内,让唐军无家可归,犹如丧家之犬,只得西奔柏香镇。就算收集了柏香镇所有的粮食,根本无法满足将近万人的队伍食用。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奔往大河,从尚未落入隋军的小平津渡口渡过大河,直奔函谷关,才有活命之机。想到此,魏征紧抽了战马数下,追上李元吉,道:“齐王,卑职以为,柏香镇恐不能进,指不定隋军已经拿下了柏香镇。为今之计,只有转而朝南,趁着杨侑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直奔小平津。”
李元吉皱眉,本来他对魏征十分信任,也一直听信魏征之言,甚至还改变了自己的办事方式。一开始的确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杨侑根本拿河内城没有办法,但这一次的出击,完全失败,而且还将河内城拱手让给了杨侑。这对于李元吉来说,是致命的打击。本来困守河内城,至少也能撑个一年半载,那时候,中原局势指不定发生巨大的变化,李元吉还可以捞一笔。
但是出击之后,河内郡的战局陡然发生变化,李元吉再也没有了依仗之地,只能寻路逃命,这让李元吉对魏征的信任,产生了危机。他再也不会相信魏征的话。
“既然隋军早有准备,孤若是南下,必走崇义镇,若是隋军有埋伏,又当如何?”李元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如今唐军只有三百余人,军心惶恐,若是遇伏,根本没有抵抗力,只能束手就擒。
薛万均策马靠近李元吉,道:“齐王,如今我军兵力不足,还是先与李思行汇合,再奔往南方,就算隋军有伏兵,至少可堪一战。”
李元吉正要点头,魏征急道:“齐王,兵贵神速,如今时间宝贵,若是去柏香镇,至少浪费一个时辰的时间,齐王三思!”
薛万均冷冷地看了魏征一眼,讥讽道:“书生误国,道士,更是误国!”
魏征闻言大怒,他投奔李唐,是有私心,无非是因为杨侑对道、佛进行限制,损害了道、佛的利益,而唐皇自称老子后人,老子又是道家,因此魏征才会选择大唐太子李建成。
“误国?是谁守不住河阳,这才使得全线崩溃?”魏征怒了,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看着薛万均,眼中带着愤怒的火焰,仿佛随时要将薛万均吞噬。
薛万均闻言也怒了,魏征的话,揭破了他的伤疤。薛万均忽然抽出了横刀,喝到:“魏玄成,你若不服,来与我单挑。”他也是急了。
魏征闻言一窒,脸色顿时通红,他自认为智谋不下旁人,但若是论到身手,寻常士兵他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薛万均?薛万均乃是名将之后,一只手就能杀了他。
李元吉心中冷笑一声,虽然恨魏征出了馊主意,但此时不是内讧的时候。李元吉咳嗽一声,道:“两位稍安勿躁,如今大敌将至,还是先回到柏香镇,与李思行汇合,再尽快南下,与秦王汇合。”
魏征点点头,别过脸,不看薛万均。薛万均见李元吉说话,也不好驳了李元吉面子,便点点头,道:“齐王,如今要抢在隋军南下之前,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走!”李元吉也不多话,策马狂奔。
地面微微震动,一行人朝着柏香镇亡命狂奔。就在这时,李思行却带着两千多步卒藏在了柏香镇内。本来,柏香镇尚有两百多户百姓,听闻隋军杀来,一部分逃走,一部分投奔亲戚,偌大的城镇只有五十多户人家。
李思行杀到柏香镇,考虑了一番之后,决定在柏香镇驻扎下来,他让士兵拆掉了民居,建造了一道简易的防御工事。今夜,就是计划的日子,一场大战即将来临,所以李思行没有睡觉,而是带着士兵等待着隋军上钩。
大半夜快要过去了,隋军依旧没有动静,这让李思行有些疑惑,但他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一战,能为他博取荣华富贵。寅时三刻,镇外终于响起了马蹄声。
“隋军杀来了!”李思行精神一震,站起身来,登上了柏香镇最高的祠堂,冷冷地看着镇外,夜色下,一群骑兵狂奔而来,应该是截杀唐军疑兵的。因为他知道,唐军在这个时候,不可能朝着柏香镇赶来。
“传令下去,三军准备,骑兵看见火起,就立刻杀出,务必全歼隋兵,若是跑了一个,唯尔等是问!”李思行下达了命令。
“喏!”
“喏!”
两名士兵应声,匆匆跑了出去,传达命令。
李思行再度凝视着镇外,马蹄声传入耳中,逐渐清晰。李思行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奔袭而来的骑兵,就像一块鲜美的肥肉,让他垂涎欲滴。
终于,那股骑兵离镇外,已经不足三百步,镇内的唐军,在校尉的指挥下,已经取出了弓弦,一声不吭地搭在弓箭上,准备迎头痛击一向嚣张的敌人。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终于,骑兵已经完全进入了弓弩手的射程,校尉们冷冷地举起了手臂,低声喝道:“准备!”
“射击!”
接到命令的唐军步弓手,立刻将箭羽射出,箭羽密密麻麻,甚至刮起了劲风,吹得步弓手的发丝飞扬。闪亮的箭簇奔袭而去,至少有三十多名骑士倒地。
“准备,再射!”校尉再度下令,又是一轮箭羽****而至,又有十几人倒下。
唐军士兵射出了两轮箭羽之后,这群骑兵已经陷入了混乱之中。战马哀鸣,侥幸未死的士兵在地上呻吟,人群中,李元吉、薛万均惊愕万分,就连魏征也瞪大了眼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元吉大喝,隋军怎么可能在这里?难道说埋伏在柏香镇的李思行已经被隋军歼灭了吗?
薛万均勒住惊恐不已的战马,大声回答:“齐王,柏香镇有变,不如绕过柏香镇!”
魏征正要说话,忽然,他猛地回头,看着黑漆漆的北方。
“退,快退!”李元吉大声喝道。
这时,又有箭雨射来,李元吉不顾一切,拨马就逃。他可不想死在乱箭之下。
后队的唐兵互相践踏,付出了二十多人的代价后,终于稳住了阵型,接到李元吉命令,开始南撤。忽然,地面传来更为剧烈的震动,黑暗中,杀声四起,一股骑兵杀奔而来,至少有数百人之多。
“快逃!”唐兵的心中,人人都涌起了这个念头,前队的士兵开始疯狂抽打着战马,朝着南方狂奔。
李元吉也急忙逃走,薛万均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魏征正要策马,速度却慢了一些,一名骑兵一鞭抽来,正中魏征额头,顿时红肿一片。
魏征勃然大怒,那骑兵却冷哼了一声,策马就走。在这个时候,为了活命,哪里管他是谁,就算是齐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抽几鞭,更不用说是魏征了。
魏征额头火辣辣的疼痛,他用手一摸,只觉额头十分粘稠,仔细一看,却是流血了。魏征大怒,心想此人毫无道理。正要破口大骂之际,身边骑兵快速奔跑而过,不时有马鞭抽打在他的身上,战马也吃了一惊,魏征只得随着人。流,朝着南方狂奔。
然而,他们虽然忙着逃走,速度却慢了半截。奔袭而来的骑兵训练有素,眼看距离近了,他们取出弓弦,不断射击,敌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骑兵们见敌人如此不堪一击,无不十分兴奋,他们在校尉的带兵下,沿路追击而去。
夜色下,一行人且战且走,又有数百人战死,李元吉到了蟒河边上,见河流湍急,心中颇为犹豫。但身后喊杀声越来越近,让他十分为难。
薛万均回头看了一眼,咬咬牙,跳入了蟒河,奋力朝着对岸游走。
李元吉一跺脚,被隋军抓住,那可是生不如死,他迅速脱掉了铠甲,也跳入了蟒河之中,如今虽然是夏日,但深夜的河水,还是十分冰凉,李元吉只觉得心脏在抽搐,身子无比的冰凉,只得咬紧了牙关,拼命朝着对岸游去。身后,唐兵也纷纷跳下蟒河,拼命游泳。
杀奔而来的骑兵见敌人都跳了河,只能叹息一声,割下敌人耳朵,回柏香镇复命。等到众人回到柏香镇,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柏香镇内,李思行已经走下了祠堂,正在镇外巡视,地上,至少有一百多具的尸体,已经被战马践踏的不成人形,根本无法辨认。但这时,李思行却觉得有些不妙。
若是隋军来袭,人数当不至于这么少,而是仅仅死了一百多人,怎会就狼狈逃走?李思行慢慢蹲下,看着一具被踩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仔细地看着尸体的皮甲,不由就是一愣,此人身上的皮甲,为什么会是大唐军队的制式?!
难道说,这群骑兵,是大唐的骑兵,而不是隋兵?李思行从死尸的腰间拽下了一块木牌,顿时就是一愣,直娘贼,上当了!这群骑兵,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