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到这种地步,倾城公主竟还如此镇定。
旁的且不说,难道她便不怕一个站不稳掉下去?慕婉儿突然觉得,这个倾城公主绝非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单纯好对付。
那救下周茯苓的女子唤来几个小厮一道去救人。女子身上有一股凌厉之气,那些贵女们初时还慌乱惊呼,待女子厉声吼过一声,便都安分下来。
“王妃且先等着,待臣妇将她们都救过来再来救您。”
顾月卿这才细致打量起这她来。约莫二十上下的年纪,生得这样英姿飒爽还自称臣妇。
顾月卿已大抵猜到她的身份。
君凰手底下第一员大将孙廉承的妻子萧苒,据说早年丧母,自幼随父养在军中,如今嫁给孙廉承已有五年,家中有一幼子。
此时暗香飞跃回来看到这边的境况,也不敢轻易救下顾月卿和秋灵中任何一人,生怕两人一离开,那边还剩下的四五个女子便掉落水中,便随手捞起落在池中的郑轻盈飞跃到岸边。
彼时郑轻盈已晕过去,周茯苓一边担忧的看着顾月卿,一边招呼人去请大夫来救治郑轻盈。
“盈盈,盈盈……”慕婉儿梨花带雨,还硬要挤过去蹲在晕过去的郑轻盈身边,抓着她的手一个劲的哭,看得近旁的人皆直赞叹果然不愧是好姐妹。
有两个嬷嬷将郑轻盈肚子里的水压出来后,将她扶起,“慕小姐,老奴等要将郑小姐扶到屋中请大夫相看,您是要随着一道还是继续留在此处?”
好姐妹自然是要跟着的,只是慕婉儿没见到她想看到的结果,此时又怎会离开?
拿着手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站起身,“我……王妃尚在危险中,我在此确定王妃安然后便过去,劳烦两位嬷嬷照看好盈盈。”
“这是老奴等应该做的,慕小姐不必客气。”
郑轻盈被带走时,那边的观台上除却顾月卿和秋灵,只剩另一侧的两个女子。观台晃得厉害,那两个贵女连站都站不稳,吓得直接蹲下来抓着脚下踩着的木板边缘,倒是秋灵和顾月卿还稳当的站在原地。
“秋灵。”
顾月卿轻唤一声,秋灵便会意的缓步走向另一侧,走得极是平稳,岸上的人却看得心惊肉跳。
秋灵自然不担心自家主子,大不了暴露武功便是,又不会真的掉进水里。
待她走过去后,原本晃得厉害的观台便稳了些。
秋灵看向近旁正伸手拉着另一个贵女的萧苒,“孙夫人?”
萧苒没想到她能一眼认出她来,然一想到适才王妃的这个婢女在观台那般摇晃不定时面不改色的走过来,这样的胆色绝非常人能有,对她很是有好感,“姑娘识得我?”
“猜的,这君都的贵女中也唯孙夫人一人有这样厉害的轻功。”
萧苒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先救姑娘还是……”
话未说完便被秋灵打断:“孙夫人先将这两位小姐救上去,我家主子还在此,我站在这里才能放心。”
萧苒也不强求,毕竟若留下另外两人而救下秋灵,那两人怕是没办法维持这观台的平衡。
实则萧苒在询问秋灵是否先救她时,那两个贵女也没安分,一边哭一边喊着先救她们……
又一人被救回去,观台再晃几下。
众人焦急间,目光却多投到顾月卿身上。
摇晃的观台,女子一袭红衣,墨发衣衫随风微微翻飞,她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惊慌之色。
负手而立,平静无波。
在场众人不由想着,若站在那里的是她们,她们定做不到这般镇静。
尤其是那些原站在观台上被救回的贵女们,此时对顾月卿是又欣赏又感激,倘若没有她站在另一端稳着,她们此番怕是早已掉入池中。
年纪相仿,倾城公主没什么出彩,却因着容貌和出身而名声响彻天下,在这之前她们这些人里没少有对她存着成见的,然此番过后,她们对她则多是敬佩和感激。
毕竟论起身份,这里无一人的身份能越过摄政王妃去。她原可先得救,却不顾自身安危让人先将她们救起。
恰是此时,听到动静的孙扶苏和君黛领着一众夫人朝这边而来,看到眼前的情形,君黛也被吓了一跳。
见到君黛,焦急不安的周茯苓仿若找到了主心骨,“母亲,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回事?”
“适才听到有人落水,我们便去那观台上查看,不知怎地,原可站许多人的观台竟是承不住二十余人。观台从中途断开,若非那位姐姐搭救,此番包括女儿在内,怕都已掉落水中。是王妃和她的婢女站在另一端稳着,那位姐姐才慢慢将大家救过来。”
“母亲,若待会儿这端的人都上来,王妃那边怕是会稳不住。”
君黛心中着急,孙扶苏其实也着急。
不过她到底是一国之母,气度在那里,焦急并未表现在脸上,“来人,去寻几个轻功好的侍卫过来!”
这边是女眷居多,侍卫都未跟着。
孙扶苏说完,忙看向对面的顾月卿,“倾城,你勿要惊慌,本宫这便着人来救你!”
喊完才发现,对方面上平静得不像话,哪里有半分惊慌?
微风过,传来她空灵悠远的声音,“多谢皇嫂。”
“宴会之前,本宫便特地着人来查检过四处,这处观台也细致查过,当不会有问题才对,怎会突然断开?”
说着,君黛便唤来晋嬷嬷,“嬷嬷且去将子御叫来,让他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倘若此是人为,本宫断然不会轻饶!”
晋嬷嬷应声离去。
站在周茯苓旁边的慕婉儿听到君黛这番话,面上闪过一丝惊慌,不过却很快恢复如常。
就算周小侯爷有天大的能耐也查不到她头上来。
她此刻只盼着倾城公主能如她最初设想的那般掉到水中,不然后面的计策将无法实施。
萧苒又救下一人,观台上只站着顾月卿和秋灵两人。
秋灵迟疑,“主子。”她若上去,这本就摇摇晃晃的观台怕是会支撑不住朝一边倾倒,届时主子的武功恐会暴露。
现下暴露武功并非明智之举。
“主子,不若您先过来,奴婢走过去?”
“不必。”
她这般一说,秋灵便知她另有打算,对萧苒道:“孙夫人,待会儿我由着旁人拉上去,劳烦你即刻救下我家主子。”
“这是自然,姑娘请放心。”话是这么说,其实萧苒并没有把握,这观台不高,再倾斜一些人便会落入池中,她无法保证能在顷刻间使着轻功将人救下。
如今这观台已快维持不住,她也不能贸然跃到上面去。
秋灵再看顾月卿一眼,将手搭在近旁一个小厮的手上,这种时候也不注重什么男女大妨。
借着那人的力,她轻轻一跃便跳上去。
同时观台彻底朝着另一个方向倾斜,萧苒和暗香同时使着轻功朝顾月卿而去,岸上的慕婉儿双手紧握成拳,牙齿紧咬着嘴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太过担心。事实上她是太紧张了,不落水也成,只需衣衫粘上些水渍,她的计划便能继续!
然而下一瞬,慕婉儿一双眼睛就仿若淬了毒一般定定的看着前方。
一道人影踏水而来,速度之快,竟是在萧苒和暗香之前将顾月卿揽住,几个飞转,两人已落到近旁不远处的回廊上。
别说是衣衫沾到水渍,便是鞋底都未沾到半分。
那一身暗红色的矜贵锦袍及墨发散落下那张妖冶的面容,妖异慑人,不是摄政王又是何人?
即便安然落地,君凰揽着顾月卿腰肢的手也未松开半分,“怎生本王不过离开片刻,卿卿便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顾月卿眨眨眼,“狼狈?”
“王爷当该知晓,这点小伎俩根本不可能伤到我。”
君凰看着她,他赤红的眸子隐着几分不愉,“依照卿卿的本事,便是不动用轻功,当也能第一时间回到安全之地,作何偏生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顾月卿无奈一叹,“那种境况下,我若离开,这么多人落水,京博侯府怕是要有一通麻烦。”
“有麻烦又如何?与我们何干?这点小事周子御还能摆不平?”
“到底是一群娇滴滴的弱女子,都落了水也不妥。”
君凰冷哼,“她们落水不妥,你落水便妥了?倘若本王未及时赶来,你可是会顺势落入这池水中?”
顾月卿险些失笑,她不是什么良善人,也没那么多怜香惜玉,说出这番话不过是难得瞧见他对她生气的模样,觉得有几分新鲜,故而逗一逗他。
适才那番举动确实有为京博侯府减轻麻烦的缘故在,但这并非主要,诚如君凰所言,这点小事单凭周子御便能摆平,那些女子落水后便会有人立即将她们救起,总不至于丧命。
她会留在原处,更多的还是想看看这一场戏究竟是谁在主导,其目的为何。因着直觉里,她总觉得是针对她而来。
果然,她的直觉很准。
“自然不是,我是瞧见王爷过来才未有动作,我知道王爷会救下我的。”
听着她这话,再看到她这副模样,君凰心口堵着的那口气就这般散了大半。
纵是冷清着一张脸,那双眸子里却含着撒娇一般的笑意,他如何还能再气得起来?
“哼,你莫要以为花言巧语一番,本王便会原谅你今日这蠢笨的举动!”说着还故作生气别开脸不看她。
顾月卿唇角微微弯起一抹细微的弧度,这小孩子脾气。
转过身面对着他而站,彼时他的手还扣在她腰上,远远看去,倒像是两人在相拥一般,羡煞不远处岸边的一众人。
慕婉儿眼底的愤恨更浓!
顾月卿一手扯着君凰的袖角,一手拉着他腰侧的衣衫,抬头与他对视,“那王爷想如何?”
分明淡雅沉静的模样,却让君凰看出一抹魅惑来。若不是她的神情不变,他都会以为她这番是在诱惑他。
赤红的眸色深邃,“回府再收拾你!”
抓着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这才朝岸边的众人走去。
彼时周子御领着一群人过来,显然早前君凰是与他们一道,只是骤然瞧见这边的情形,他便使着轻功先过来。
周子御手上的桃花扇收着,脸上的玩世不恭已不在,“景渊,此事本公子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今日宴会上出现这种事,不是针对宴会的主角周茯苓,便是针对身份高贵又无人倚仗的顾月卿。既是在京博侯府出这样的事,周茯苓又无事而顾月卿险些出事,于情于理京博侯府都该给出一个交代。
“让王妃受惊了。”
顾月卿微微颔首,未语。
即便她心中有些猜测也没有任何证据。更况她当真想知道那慕婉儿是何目的。
正说着,便有一人冲到面前,跪下,“王妃恕罪,适才盈盈并非有意要去推王妃,也是那观台上人多,推搡之间险些撞到王妃,才将您逼到观台边缘……盈盈是无意的,况且她已受到惩罚,如今落入池被救下后仍昏迷不醒,还请王妃莫要怪罪于她。”
------题外话------
*
已修
二更五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