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这主仆几人这般神色,桑乐大致知道是谁雇人将代烟儿杀害的了。
虽然她没有代烟儿往前十几年的记忆,但是一看到这些人的嘴脸还是会反感,这或许就和见到解天骄下意识低头一样,是代烟儿留给她的潜在意识。
十年后的代婉儿眉眼间依旧透露着那日酒楼所见时的嚣张气焰,不过此刻已经被带着代烟儿回归的桑乐削去了一大半。
她张着煞白的小嘴,支吾了一阵子半个音节也没磨出来。
还是管家婆子人情世故经历得多,比代婉儿先镇定下来,赶紧小碎步过去捏住她的手腕安抚。
管家婆子润了润嗓子,虽有些后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对桑乐说:“二小姐来这里做什么?可别惊了大小姐精挑细选的这些螃蟹。”
惊了螃蟹?桑乐嘴角一抽,这估计是她和华稽地位反转最大的一次。看来代烟儿在这府里确实不讨喜,连几只螃蟹都不如。
桑乐对管家婆子微微一笑,转而对着代婉儿道:“还真惊住了一只大螃蟹,这可不,话都不会说了呢。”
“你!说谁是螃蟹?!”代婉儿终于在听见代烟儿再次开口说话后接上了一口气,为了掩饰将才受惊的尴尬,怒意浮上两颊。
“当然不是姐姐你了。”桑乐继续笑着,答得云淡风轻。
“你......”代婉儿不知是被起死回生的代烟儿吓住,还是被她大变的性情噎住,被管家婆子握住的手腕又开始猛地打着抖。
见代婉儿这副欲言又止、心惊胆战的样子,桑乐心情大好,瞥了一眼门脚处的几大筐螃蟹,利落地转了个身:“姐姐好好选吧,我对你的螃蟹不感兴趣。”
然后在一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沿着池塘走了。
躺在一大堆没有灵识的螃蟹中的华稽看了看代府上空碧蓝的天,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们方才是在互相嫌弃螃蟹吗?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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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华稽在竹篓里听到了些什么没有,就是听说代婉儿会亲自挑选螃蟹,桑乐才让老人家背着华稽先来。
不过方才忙着选螃蟹的事,来卖螃蟹的百姓众多,她们应该不会过多提及别的事,现在大家陆陆续续卖完螃蟹走了,桑乐又以代烟儿的身份去闹了一通,估计他不久就会探到些消息。
为了等华稽得逞归来,桑乐离开代婉儿一众人的视线后,拐进了后西苑代婉儿的卧房。
不愧为一府千金,代婉儿的吃穿用度是一等一的好,卧房也是奢华气派,不过就是显得庸俗了些。
桑乐抬手从门口镶金边的木架抚过,点头:“倒是挺适合代婉儿。”
等等,什么味道这么香?
来凡界之前,她常年守在东海乌龟洞,顿顿吃素,清汤寡水习惯了。
而且每次去凡界回来的鱼虾蟹们都极力抵制凡界所谓的美食,每次都苦口婆心地劝诫她不要轻易尝试,所以这一来而去她也就对凡界美食无感了。
不过现在这味道,在引/诱人她犯罪啊。
卧房中央的檀木桌上摆放着几个做工精致的瓷盘,香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桑乐凑过去瞧了瞧,味道最浓郁的那盘排放在最中间,冒着腾腾的热气把香味直直送进桑乐鼻中,不过她却瞧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
看来这代婉儿的确喜欢吃螃蟹,真替远赴前线的华稽担忧。
代烟儿的身体经历了起死回生这么一折腾,桑乐饿是真的饿了。好在桌上还有一大盘糕点,桑乐吃着没有那么罪恶。
吃饱喝足之后,桑乐踱着步到代婉儿舒适的床上躺下,一边感叹着人间千金的生活真好,一边美美地做梦去了。
梦里她成功帮龙蛋厉完了劫,拿回灵丹飞升成仙,还在每次历劫的时候把龙蛋虐得肝疼,报了她八百年的孵育之仇,想想就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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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怎么在这里!给本小姐滚起来啊!”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空气涌过来,震得桑乐耳朵疼。
她迷迷糊糊支起身子,睡眼惺忪:“干什么!别打扰老娘做美梦杀龙蛋......”
代婉儿气得不轻,找的人不靠谱没有弄死这个懦弱的碍眼货,回来之后不仅性情大变,还睡在她的床上?!
“代烟儿,你撞了什么邪!赶顶撞本小姐,现在还睡在本小姐床上?!”代烟儿吼得声嘶力竭,吓得身后的小丫鬟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撞邪?这不就是变相说她桑乐是个邪祟吗?而且还接连两人都这么说。
桑乐不悦,清醒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站在床边怒目圆睁的代婉儿,轻飘飘地问:“我撞了什么邪,姐姐不知道吗?”
她的语气很轻,却不卑不亢。
代婉儿听得后背发凉,她下意识想起代烟儿被勒住脖子时绝望的模样,惊叫一声后退一步,撞进管家婆子怀里。
管家婆子安慰了代婉儿一句,她才得以镇定下来,继续发着狠说:“代烟儿,你别以为捡回来一条命就可以为非作歹,就算是你顶着这副模样去爹娘那里,也不会有人替你做主,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一点,别想跟我抢不属于你的东西!”
没人替代烟儿做主桑乐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代烟儿十年前就不受宠了,还能跟她抢什么东西?
这代婉儿莫不是有自虐倾向?
代婉儿见眼前人听了她的威胁却不像以前一样唯唯诺诺,反而扯开嘴角笑了笑,她心底的火气就又上来了一分:“还有,你要是胆敢松口答应爹娘的安排,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桑乐再一次一脸疑惑,代婉儿一席话说得她云里雾里,不受宠的难道不是代烟儿?
那为何县太爷夫妇的安排还会对她有利而对代婉儿无利呢?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桑乐想。
“谁给你权利左右我的想法了?”桑乐不耐烦地站起身推开她,出门去。
今天天气真是好啊,不知道华稽下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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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儿?”疑惑不解且带着微怒之意的声音。
桑乐抬头看去,青袍官纹华服,是县太爷;身边的妇人,暗红襦裙,浓妆艳抹,是县太爷夫人。
自家亲爹叫她,桑乐不好不应,便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近。
“你怎么在这儿?”代大人知道今天是代婉儿五日一次挑选螃蟹的日子,所以来这后西苑看看,却没想到平时不参与的代烟儿也在。
还没等桑乐想好措辞,代夫人就接茬道:“是啊,你又不喜吃这螃蟹,来这儿作甚?要是真想了,你告诉娘,娘命人给你送些到后东苑去,毕竟要嫁人了,娘也不会亏待你。”
等等,消息令人吃惊度太大,桑乐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要嫁人了?嫁给谁?什么时候嫁?
“娘!我不许她嫁!”代婉儿突然哭丧着一张脸从卧房里冲出来,扑进代夫人怀里。
这又是什么情况?
代夫人刚开口说要将代烟儿嫁人的时候,桑乐就已经在心里脑补了男方极其丑陋的容貌和极其贫寒的家境。
若果真如此,她代婉儿不应该仰天长笑?怎么还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若男方条件优渥,那县太爷夫妇怎么可能把机会留给一个不讨喜的代烟儿?
越想越迷惑,搞不清状况的桑乐选择沉默。
“行了,此时日后再议!”代大人长袖一挥,代婉儿就止住了哭声。
再议就再议,先和华稽成功会面再说吧!桑乐想。
于是她冲代夫人眨了眨眼睛,故作乖巧道:“不瞒娘说,我还真想吃螃蟹了,你让我现在挑一只吧。”
代烟儿说话倒一直这般轻声细语,但若是往常,她绝不敢向府里的任何人提要求,何况还是最见不得她好的代夫人。
这不得不让在场的三人都愣了愣,看向桑乐的目光充满疑惑。
不过桑乐不在意这些,他看任他看,她自顾自己的事:“行吗?娘。”
“行行行......你选吧。”代夫人回不过神,连连点头。
“娘!”身边的代婉儿不悦地跺脚,对代夫人娇嗲一声。
“听话。”代夫人轻斥了一声,她才安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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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乐顺理成章地走过去捡起华稽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代婉儿出声阻止。
又来?桑乐扶额,默默佩服代烟儿十几年来的忍受能力。
“什么?”桑乐站定脚,不回头。
代婉儿却没有大吼大叫她不守尊卑,而是自己走过来,伸手要夺华稽:“我看看。”
桑乐闪开手:“一只螃蟹而已,姐姐这么在意?”
“对!我就是在意!给我看看!”代婉儿不罢休,还想去夺。
桑乐也不是软柿子,再一次躲开她的手,眼看代婉儿又要不耐烦。
“行了,婉儿别闹了。这么多年了,你找了大半个崇观城的螃蟹都未找到他钟意的。你还要这么作践自己?”代大人见代婉儿一副急切的样子,有些不悦。
代大人很少责备她,再加之那只螃蟹除了个头大些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代婉儿没再坚持,剜了桑乐一眼就回房去了。
不管代大人出于什么目的责备代婉儿,也算是帮桑乐解决了一个小麻烦,她乐得自在,拿着华稽优哉游哉回了代烟儿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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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稽:为何小桑乐日日想要我下油锅?螃蟹真的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