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黎其实也明白，对付厉致诚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厉致诚身边的势力或者说是人脉，都是养了很多年的。
就算他失势，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也还是能给他带来一些庇护。
所以唐黎缓了语气，“是我太着急了，我们慢慢来，如今形势对我们大好，总还是能找到突破口的。”
厉墨嗯一声，“我先看看能不能用这个人钓一条大鱼，现如今能剪断他手里一个人算一个人。”
说完厉墨马上又跟了一句，“你那边最近一定要小心，我怀疑我爸那边在计划什么事情，依着我对他的了解，他并非是轻易认输的人，就算是想要遁走，临走之前，也还是会尽量反将一军。”
唐黎说了句明白，然后又说，“放心吧，我这边尽量在保镖的视线中，不乱走。”
电话没打太长的时间，等着挂了电话，厉墨双手插兜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又转身进了一旁的厂房里面。
之前那油滑的男人，此刻不油滑了，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头垂着，已经昏死过去了，身上沾着斑斑血迹。
厉墨看了他两眼，“看来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给陈医生那边送过去吧。”
旁边的手下赶紧应了下去，先过去给那男人打了一针防止他半路醒来惹麻烦，然后松绑抬走。
地上也有血，血里面还能看到好几颗牙齿。
厉墨只面无表情的扫了那滩血迹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无声的嗤笑一下。
那男人一开始嘴很硬，问什么都不说，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
他是真的不清楚，厉墨还就喜欢嘴硬的，每次遇到这种的，他都会觉得很有挑战。
这要是放在从前，厉墨能有无数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摆上来，只不过现在有了孩子，他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于是他就只让手下拿了钳子过来，把男人的满口牙给生生的拔了。
他不想看他骨头硬不硬，现在只想看看是他的嘴比较硬还是自己的钳子比较硬。
事实证明，大多数的人都是不识时务的。
没了满口牙，那人倒是问什么说什么了，这又是何必。
手下清洗地上的血迹，厉墨就站在旁边，把烟盒拿出来，挑了一支烟点燃。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了厉致诚的那张脸。
从七年多前，他知道厉向威死在老太太和厉致诚手里开始，就知道，他们这对父子，总有一天会连表面上的平和都装不下去。
厉致诚的控制欲太强了，他变态到恨不得掌控所有人的生死。
可是细细想来，这一切也并非全是他的问题，如果厉家的环境没这么乌烟瘴气，厉致诚能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下成长，兴许他也能有个比较正常的人生。
都是老一辈的问题，然后全都要下一辈的人背锅。
一支烟抽完，地面也都打扫干净了。
手下把带血的椅子拿出去烧了，然后全都站在了厂房外边。
厉墨一个人还在原地，把烟蒂掐灭，然后手机拿出来，给老八那边打了电话。
老八正在赶往这边的路上，说是齐家公司那边如今已经全都在掌控中了，刚才齐逢波去了一趟公司，估计也看得出来，齐家在公司里面翻身无望，所以只停留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厉墨嗯一声，“知不知道二先生那边现在如何？”
提起齐逢昌，老八有点没忍住，笑了一下，“二先生现在有点糟心，昨天我看见他了，胡子拉碴，整个人很颓，不知道是不是没睡醒，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弄死你之类的话。”
老八这用语还算是挑拣过了，什么没睡醒，他其实想说，齐逢昌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一路嘟嘟囔囔自言自语，看起来真的像是个神经病。
厉墨一点都不心疼齐逢昌，他落到如今的下场，都是他自己作的。
但凡他不那么飘，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都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厉墨知道齐逢昌最近日子不太好，之前闹出人命的事情没处理掉，现在那老太太又找上来，就是要钱，不给钱就闹起来没完没了。
齐家从前有钱，愿意出点钱平事，那时候也有齐云兰在，齐云兰可没少的贴补齐家，他们自然有底气。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齐云兰没了，厉家和齐家断了关系，齐家的公司又被厉墨攥在手里，加上齐逢波不想管齐逢昌的这些烂事，齐逢昌自己根本解决不了。
厉墨想了想，“找个人看着点，别让他闹出事情来，在齐家离开青城之前，尽量让他们都老老实实的。”
老八说了句明白，说是马上安排人跟着齐逢昌，保证把那边看的明明白白的。
厉墨说了句好，随后又说，“行了，有什么话一会到了我们见面说。”
这话说完，厉墨收了电话，转身从厂房出去。
他手里的这些人，都跟着他很多年了，有时候不需要他给命令，这些人就知道要怎么做。
就比如现在，明显有些人是离开了的。
厉墨扫了一下，就知道谁走了，应该是去调查和那油腻男人接线的人去了。
厂房旁边有一张躺椅，和这破旧的厂房不同的是，躺椅很新，一看就是刚买不久的。
厉墨过去坐下来，向后靠着。
厉致诚手里的人都被他分裂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在厉致诚面前说不上什么话的，处理起来也算是容易。
不过他不能确定，给厉致诚接应的人，会不会给厉致诚提供人手上的帮助。
如果那个人是肖邦国，那他给厉致诚提供的人手，想来也是难对付的。
厉墨这么等了一会，那边老八就过来了，他是一边打电话一边下车的。
厉墨转头看着老八，没说话。
老八在厉墨旁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眉头有些皱着，“一会我和先生说，你那边注意，千万别出岔子，小少爷可是金贵的很。”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八说了句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朝着厉墨过来。
厉墨声音淡淡的，“阿肆？”
老八嗯一声，音量有些压低，“他还在云城带孩子，刚才电话里说陆长霜联系不上了，他这两天给陆长霜打了好几个电话，一开始的时候还是通着的，后来就关机了，换手机打也是一样，阿肆最初想着陆长霜应该是还在气头上，没当回事，可是她手里没什么现金，手机一直关机，这样的话她没办法支付，就有点说不过去。”
厉墨眉头一挑，“所以，是出事了？”
老八点头，“阿肆说怀疑出事了。”
厉墨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看着一点也不上火，“找人先去查查吧，那个没脑子的东西，和厉慧有些时候倒是挺像的。”
三年多前，厉慧为了陆长宁，明知青城不安全，还是一个人跑了过来。
而陆长霜则是因为阿肆，明知这边对她不友好，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厉慧当初是落在了厉致诚手里，希望陆长霜比她幸运吧。
厉墨只觉得这两个女人面对感情的时候，都有点缺心眼。
他可从来不觉得这是女人的通病，至少这个事情放在唐黎身上的话，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那女人惜命，第一要考虑的，肯定是自身的安全。
多聪明的姑娘，简直是让他爱死了。
……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顾朝生正在房间里和助理打电话，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内容。
这段时间他虽然没去公司上班，可那边的风吹草动助理都有汇报过来。
顾朝生听见门铃后一愣，转身朝着外边走，这个时间点，来的应该是钟点工。
一边走，他一边继续和助理聊工作上的事情。
程岩竹也在房间里，同样听见了门铃的声音，她犹豫一下，从床上起来，走到房间门口，开了门朝着外边看。
上次程岩婧过来，她以为这次来的会是程家别的人。
毕竟依着她对程家人的了解，事情和顾朝生挂上钩，那些人肯定会害怕，不说过来抱大腿，怎么的也会过来说软话的。
顾朝生捏着电话，把门打开，然后外边的人直接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
顾朝生一愣，站在房间门口的程岩竹也是一愣。
来的人不是钟点工，也不是程家的人。
来的是顾家的老太太，身后还跟着简宁。
老太太手里拎着一个玩具盒子，一边朝着屋子里走一边说，“哎呦，我的宁兮宝贝在不在家啊，太奶奶来看你了。”
屋子里没有宁兮宝贝，只有对老太太来说很陌生的一个姑娘。
老太太的笑脸在对上程岩竹后瞬间就没了，她变脸很快，声音也瞬间就冷了，“你是谁？”
程岩竹张了张嘴，已经反应过来，这个是程家的人了。
只不过她才说了一个“我”，老太太就转身，对着顾朝生，“这个女人是谁？”
随后跟着进来的简宁也是有点懵，皱眉看着程岩竹。
程岩竹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她暂时住在这里？
可是这孤男寡女的，就算是暂时住在这也有点说不过去。
或者说自己是顾朝生请来的保姆？
这个好像是能说的过去，她把两只粽子手藏在身后，“我其实……”
不等她开口，门铃又响了。
简宁站在离着门口最近的位置，回身过去就把门打开了，“是不是嘉嘉带着宁兮回来了。”
结果进来的，就是钟点工。
钟点工看见屋子里多了两个人，有一瞬间的愣怔，不过接着就笑了，“顾先生，程小姐，我过来做饭了。”
好，很好，程岩竹刚想好的理由瞬间就没了。
顾朝生没办法，先对着电话那边交代两句，把通话结束，然后才看着老太太，“奶奶，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咬牙了，一看就是生气了，“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还发现不了你这个事情，这个，这个是谁？是不是你们公司那个小丁？你们俩果然有事，亏得之前我和你妈还那么相信你，阿生，你还要不要脸。”
简宁是见过丁悦的，见状赶紧开口，“妈，她不是小丁，我见过小丁，她不知道是谁。”
老太太一听更是要炸了，“哎呦嘿，你这又来一个？行啊，顾朝生，你果然还是那个死德行。”
老太太这三年多修身养性的，脾气已经很好了，从上一次对着苏湘南那边发火后，再没这么大动肝火过。
今天可是让顾朝生给气个半死。
她抬手指着顾朝生，“嘉嘉呢，我的宁兮宝贝呢，是不是被你给气走了，然后你就把这个女人带回来了，我说最近嘉嘉怎么没带着宁兮回老宅去，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之前电话里支支吾吾的，你还知道说不出口啊。”
她眼神一转，看向了程岩竹，程岩竹站在房间门口。
这屋子里一共就三个房间，一个儿童房，剩下的就是两个成人卧室，由此可见，程岩竹是住在这边的。
老太太气的脸色都变了，虽然她脾气不好，可也是有素质的人，对着程岩竹，她骂不出难听的话，就只能继续训顾朝生，“你要么就别生孩子，只交女朋友，那你怎么玩我都不管你，可是，可是你孩子都有了，你现在跟我来这一套？”
老太太气的都有点上不来气，用手捶着胸口，“哎呦，你这个臭小子，真的要气死我了。”
简宁赶紧过去，帮着老太太顺气，“妈，别生气，有话咱们好好说，为了这么一个混小子把身子气坏了不值当。”
程岩竹见状，赶紧朝着外边走了走，“不是，你们误会了，我和顾先生什么……”
“是啊，我就是不安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你们也清楚，感情都有新鲜期的，新鲜感过了，喜欢上别人了，多正常的一件事，没办法，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要是看不惯，想打想骂随你。”顾朝生随后开口，直接一闷棍把自己打死，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程岩竹一愣，嘴巴张开半天都闭不上。
她实在是弄不懂顾朝生这步棋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置气的吧，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老太太见顾朝生这死猪不怕开水的样子，气的就想上来抽他，“什么叫做新鲜期过了，你这个臭小子，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唐黎的么，嘉嘉那张脸，你也腻了？还有你闺女，你连闺女都不要了？”
顾朝生抿嘴不说话，一副打算死扛的样子。
他和唐黎再没有可能，这个事情家里人早晚是要知道的，与其到时候扯出来更多的事情，不如他背个渣男的名声把这件事了结了。
他转头看着程岩竹，只是有点对不住她了，这个事情，他以后会补偿她的。
程岩竹没理解顾朝生的意思，原本想开口解释的话，在顾朝生看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噎了回去。
她理解错了，以为顾朝生之前帮了自己，现在是想让她还人情回去。
顾朝生从前的帮忙，对她来说意义重大，这种忙，对比起来，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所以她把张着的嘴慢慢的闭上了，一句话没说。
她这么沉默了下来，在旁边的人看来，那就是默认顾朝生那些话的意思了。
站在厨房里面的钟点工愣了半天之后，都忍不住撇了一下嘴。
之前她还觉得奇怪，顾朝生和程岩竹一个屋檐下，住在两个房间，然后相处起来也客客气气的。
她是真的没往那个方面想，现在看来，还是她把人想的过于善良了。
老太太朝着顾朝生过去，想揍他，不过可能是太生气了，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一下一下的捶着胸口。
顾朝生看着老太太，也没说过去扶一下说句软话。
老太太惯常就用这一招，对谁都是，稍微生气，就捶胸顿足摆出扛不住的样子来。
顾家的人都怕她这样，每次看见她这样，都吓得赶紧认错。
但是今天这个事情，顾朝生不想认错，他必须狠心到底。
老太太捶胸半天，见顾朝生还是梗着脖子不服软，当下也不装了，站直了身体，“阿宁，你给我揍他，揍死这个臭小子，快点。”
简宁叹了口气，“好好好，我揍他，来，妈，您先坐下，别生气，我马上揍他。”
老太太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咬牙切齿的，“我们顾家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一个玩意。”
说完她视线一转，看向程岩竹。
程岩竹一愣，有点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
她没演过这种戏，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处理。
老太太盯着程岩竹看，“谁家的小姑娘，来来来，我问你话，你好好回答，我不为难你，要不然，你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程岩竹小心的看了一眼顾朝生，这题有点难啊，她开卷都不一定能及格。
顾朝生见状赶紧说，“奶奶，您想问什么，问我好了，和她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程岩竹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原来顾朝生有孩子了。
网上关于顾朝生的新闻不算太多，但是没听说他结婚了。
所以是直接闹出了人命，但是没给名分？
那……确实是挺缺德的，也挺渣。
老太太都被气笑了，“怎么的，我好声好气的说话，你这就心疼了？”
说完她再次看着程岩竹，“过来。”
这两个字真的是厉声说的，吓了程岩竹一跳。
程岩竹抿嘴，犹豫一下，还是奔着老太太过去了。
程岩竹也没敢坐下来，就站在老太太对面，“老夫人。”
老太太上下把程岩竹打量了一番，眼神可谓是非常的不友好。
她视线在程岩竹两只熊掌上停了一下，随后转开，“你和我们家阿生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程岩竹眼角瞄着顾朝生，顾朝生倒是稳得住，不说话，看样子是让她自由发挥了。
程岩竹也就半真半假的回答，“没多久，之前在会所吃饭认识的。”
老太太挑眉，语气莫名的带了一点冷冷的笑意，“你知不知道，他有女朋友，也有孩子。”
程岩竹摇头，“不知道，没见过，也没听过。”
老太太眉头浅浅的皱了一下，“你过来的时候，没发现那个房间里都是女人的东西？”
程岩竹还是摇头，“没有，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的，现在都是我的东西。”
她表情真诚，看样子也不像是撒谎的。
老太太听了，终于呵呵的笑了，“行啊，顾朝生，手段越来越高了。”
简宁在旁边也有点不高兴，她看着顾朝生，“你在搞什么东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们看见的，就是我说的，就这么一回事。”顾朝生语气平淡，一看就是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