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沐阳侯沐正丰不忠不义,私通敌国,其子沐昭扬陷害忠良,意图毁坏四国邦交,为肃清朝纲,惩奸除恶,朕决议,三日后,沐阳侯府满门抄斩,诛九族——”
莫御城威严赫赫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正德殿上方,顷刻之间便决定了一个家族的生死,昨日还是风光无限的世家大族,今日便成了人人唾弃的阶下囚,这倾覆的巨变在令人欷歔的同时更让人心生寒意。
“罪臣沐正丰领旨谢恩!”沐正丰的神色平静得近乎诡异,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他深深看了澹台奕訢一眼,目光中满是乞求之色,后者微不可察地颔首……
在场的人都清楚,驿馆爆炸的真相或许远远不止于此,沐阳侯府背后的势力更是深不可测,然而,此时此刻,沐阳侯府通敌叛国之罪已成定局,那便不得不就此画上一个看似圆满的句号——
这就是朝堂,种种利益纠葛交织之下的风云变幻,不过是浮于表象的外化之物,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人心诡谲。
散朝之后,澹台奕訢被元公公不着痕迹地拦下:“澹台太子,皇上请您勤政殿一叙。”
澹台奕訢笑着随他去了,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仿佛这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是了,四国会尚未开始,身为东霂的帝王,莫御城就算是猜到了什么,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但这并不妨碍他借此来为东霂谋取一些利益——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更不会有永远的朋友,权衡利弊,取舍得失,早已是大家所心照不宣的秘密。
……
“你对这次驿馆爆炸一案似乎很有兴趣,本宫记着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北堂啸略带探究地望着旁边的夙问,明明伤还未痊愈,却偏要入宫来听审,这可不是他们夙大将军的作风啊!
“殿下多虑了。”夙问惜字如金地说道。素来刚劲冷毅不卑不亢的男子面色依旧如常,只是那双锐利冰冷的鹰眸中似乎多了一丝什么。
北堂啸微微挑眉,显然对于他的说辞并不满意,继而追问道:“真是如此?可本宫怎么觉得你看着暄王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儿呢?”
他方才有注意到,那似乎是一种充满敌意的目光,却偏偏又夹掺杂着一股强烈的羡慕……具体的他说不清楚,但确实是给人一种很矛盾很复杂的感觉。
夙问依旧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听罢他的话略有些僵硬地说道:“此事与南暻脱不了干系,我只是有些不放心罢了,并无其他。”
北堂啸心中忽然浮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却又不愿相信,遂摇摇头作罢。
“你心里有数就好,本宫也就不再多言了。”诚然,那个人的确是风华卓著,但夙问与她却绝无可能,无论是身份、立场还是其他……
刑部大牢,莫庭烨亲自来接南宫浅陌出狱,动作温柔地替她理了理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一双深邃的紫眸中盛满了深情与宠溺,“陌儿,让你受委屈了!”
南宫浅陌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这个男人还真是……
“所以呢?”有什么补偿吗?南宫浅陌微微扬眉暗示道。
“你想如何?”莫庭烨笑望着她,浑身透着一股如沐春风的气息,令人不禁怀疑方才在大殿上那个冰冷凌厉的暄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一坛陈年西风!”南宫浅陌也不客气,陶翁那老头子每年就酿那么几坛子陈年西风,今年的份例早就被她喝完了,不过她却知道莫庭烨那里还留有一坛,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打上了那坛酒的主意。
“好!”一把将人拥进怀里,男子的语气似无奈,似宠溺。
南宫浅陌一米七的个子,在女子当中绝对不算矮的,但在莫庭烨面前却显得有些娇小了,埋首在他怀里,南宫浅陌闷声道:“莫庭烨,沐阳侯府完了,是不是……”
“这不是你的错,通敌叛国本就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莫庭烨轻声说道,他知道陌儿重情义,可显然沐轻扬并不值得她如此,她所看重的师兄妹情谊在对方眼里未必就那么重要……
“我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但却并不后悔,驿馆爆炸那日,厨房里相生相克的那几种食材并不常见,却恰恰都是二师兄所知道的,无论他是出于哪方面的原因,事已至此,我也绝非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所以,莫庭烨,千万不要背叛我……”最后一句话,南宫浅陌的声音很轻很轻,语气悠远而荒寥,却承载着万分重量。
莫庭烨的手臂下意识地抱紧了几分,坚定而不容置疑道:“不会的,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不可更不愿辜负之人,相信我!”
南宫浅陌紧紧回抱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空荡不安的心寻到一丝安慰。
在街角尽头,远远望着两人忘情相拥的情景,澹台奕訢心中的苦涩渐渐凝聚成一片苍茫大海,几乎要将他湮灭,时过境迁,如今的他也唯有躲在万劫不复的街头,微笑着参透覆水难收……
“陌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娘都要担心死你了!”莫庭烨一路把南宫浅陌送回了镇国将军府,刚走到门口,夏侯华绫便从里面迎了出来,拉着她检查了一圈,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南宫浅陌笑着安慰道:“娘,你别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夏侯华绫眼中含泪嗔骂道:“你让娘说你什么好,大半夜的非要去查案子,结果怎么着,把自己折进去了吧?”
南宫浅陌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拼命地给一旁的莫庭烨使眼色,示意他赶紧救场。
后者眼里闪过一抹好笑之意,面上却是毫不含糊地上前一步劝解道:“夫人莫要担心了,此事是我不对,没有照顾好陌儿,夫人要怪的话就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