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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

沈小寒才回到府中,迎面正撞上王大娘,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快快,夫人方才巡城,似乎是动了胎气,这会子正说要发作,二娘子从速去救命啊!”

快九个月的身孕,若真动了胎气也凶险,沈小寒心中一惊,原本想要飞掠过去,突然想到自己这一身血污,只怕煞气太重,先冲回去匆忙梳洗了,这才赶到正院去。

岂知她来得晚了,正院里婢女仆妇来来往往,忙而不乱,阶下支了茶炉,她的表姐沈宣已赶来坐镇,亲自看着煎药,隔了老远见是她,遥遥喝止道:“你!出去!骆婆婆押她去泡了药浴再过来!”

沈小寒自幼酷爱武艺,学医就不如沈宣用功,岐黄一道自愧不如,偏沈宣一个未婚女医最爱客串稳婆,沈大寒也爱用她。

沈宣接生的规矩特别多,比如她这种战场下来的,绝不许接近临盆产妇,理由是兵者身带怨灵,必要用她特制的灵药消崇除邪,否则会惊扰产妇与胎儿。

“她……”沈小寒可不想去讨没趣,止步于门前,听着暖阁里隐隐似有沈大寒的呼痛声,想问又不敢问。

“没事啦,经产妇的产程快,不会似阿霂那时候受苦,你快点去泡澡,弄好了就回来帮忙。”沈宣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忙着指挥煎药的婢女把煎好的药倒出来,她亲自捧回去给沈大寒。

等沈小寒泡完了药浴收拾好,满头满身都是药香出来时,正巧赶上奶妈抱着沈霂,这个锦绣狐裘裹着的小娃儿哭闹着要娘,额头青筋都挣出来了。

沈小寒连忙接手过来,沈霂除了爹娘最爱的就是二姨小寒,此刻见着亲人,小胳膊抱住了沈小寒的脖颈,立即转成了抽抽噎噎。

沈宣出来见她,又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别抱着阿霂站在风地里,这屋里乱,你带着他去书房避一避啊。”

“罢了,我可没疯,自去军机重地寻死么。”沈小寒没好气地怼了她一句,“总让阿霂去看看他娘亲啊。”

屋里地龙烧得极旺,满室温暖如春,堪称骁勇善战的女将军,熬这生死劫时也与普通女人没什么不同。

重重锦帐中,沈大寒素白着一张脸,痛得昏睡过去,平素夜里多飞过一只雀儿来都要警醒的她,如今连沈小寒抱了阿霂来了也不知道。

沈宣还说风凉话,“看完就去别的地方避着吧,这边你帮不上手。”

沈小寒叹了口气,哄着沈霂出去时还不忘怼她,“你越来越似积年的老稳婆了,特别蛮横无礼。”

沈宣没好气地一叠声的滚滚滚,又道:“保护产妇健康的必要条件就是把你这种废话多的闲杂人等赶走,劳你守好阿霂就行了。”

年轻姐妹们感情好,不管怎样怼来怼去,终归还是亲热,两人轮换着陪同产妇,要歇时便过来逗一逗沈霂,或者在熟睡的沈霂身边合衣睡一小会。

如此等到次日中午,沈大寒终于诞下了一女。

因是早产之故,这女娃儿只有五斤多重,哭声便如一只幼猫,沈大寒累极无力,只瞧了一眼,说句“好丑。”便沉沉睡去。

沈霂爬在母亲床头,想摸摸妹妹的脸又不敢,沈小寒笑的想捶床,回首见累得半死不活的沈宣,摇摇摆摆过来,忙道:“功臣来了,快请坐。”

沈宣虽然累极并不想坐,看着襁褓里的婴儿也觉得欢喜,叹道:“大寒才是真好汉,生了还敢再生……单就生育这一件事,我死也不要嫁人。”

沈小寒心有戚戚焉,点头道:“我也不要,这种一脚踩进鬼门关的事,身不由主,太可怕了。”

两人相顾无言,虽然平常热爱绊嘴,意见从来不合,对于这种事情的志向却完全相同。倒是沈霂终于敢壮着胆子摸上了妹妹的脸,小婴儿哇地一声,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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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寒在鬼门关口熬着的时候,契丹残部也在幽州城外集结。

北地苦寒,这等寒冬在野地里多冻上两天,战力自然也就去了一半,幽州节度使府上的长史官承影安排慕容羲的亲兵头目威胜、善胜等带人昼夜不停在城中巡逻,防备或者可能出现的内奸作乱。

幽州司马周陆亲自带领诸曹参军,将幽州全城所有的兵力都集中于城上防御,无论契丹如何骂战,始终坚守不出。

到第四天头上,契丹残余的一部分辎重赶至,摆开了攻城的床弩,竖起了云梯,更有契丹军马不断汇集于城外,眼见便是一场恶战。

沈小寒预测契丹不能久战其实没错,只不过她当时没料到自己当时肩上负枪所挑的人头,是契丹第一勇士耶律白狼,其兄耶律晋是迭剌部的首领,素来疼爱兄弟,这次遥辇怀德派白狼前来收伏幽州城,原本是以进为退,围魏救赵之计。

遥辇怀德那个女人萧六娘献出的计谋当真是巧妙,奈何无论多么周全的计谋里没有算准白狼会身首异处。

耶律晋立即带领迭刺部的精兵南下,把遥辇怀德丢给了赵睿所率的幽州军主力。

打下群龙无首的幽州城,远比在蓟州与赵睿纠结要更重要一点,遥辇怀德非但没有生气,还将一部分攻城的利器送给耶律晋,自己则继续率部纠缠赵睿。

破城,为白狼勇士复仇,是迭刺部唯一的目标。

这些侵略者并不认为践踏别人的土地,烧杀抢掠是罪恶,反而以之为荣,同样的伙伴死于烧杀抢掠的过程中,他们认为必是遭遇了未知的坑害,所以必须复仇。

第五天破晓,攻城开始,首当其冲的便是守卫力量相对薄弱的西城金明门。

杀声震天,血腥笼罩了半个幽州城,箭雨如蝗般嗖嗖飞上城头,无数云梯搭上城墙,契丹人悍不畏死,顶着滚木擂石与敌人的刀锋向上冲,一批倒下之后又补上一批,似乎永无休止。

守城的士兵能够使用的资源终归有限,等到滚木擂石抛下的节奏稍缓时,便有契丹人摸上了城墙。

“倒水!”

不知是谁出的点子,没多久便传遍了所有守军,滚木擂石并不是无限的资源,终有用尽之时,水却是城墙上处处拐角的大缸里都蓄得满满的。

如此隆冬,兜头一桶冰水浇下去,契丹狗贼就算再敏捷的身手,也不免大打折扣,稍一疏忽就跌下城去,城墙根上尽是契丹人与马的尸体,浇水多了,都冻在一处,失手掉下去的契丹狗贼再也爬不起来。

沈小寒并无职司,胜在战力优越,早被周陆安排了游击各处,有战即至。

攻城开始时她正在东城巡视,与慕容羲府上的几名侍卫一同赶来已经酣战正热,她也毫不犹豫提刀加入了战团。

严寒之地,以水防御并不鲜见,沈小寒挥刀战斗之际,还赞叹是谁这么聪明?

只敢搬石头递水桶,不敢战斗的五景,此刻抱着脑袋躲在城墙箭垛的一角,望着沈小寒战斗的英姿心里中默默忏悔:沈将军啊,学生剽窃了你打赢此役的思路,希望不要给你的未来造成影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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