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安然姐。”
顾安一一合上了资料,脸上露出些许愁容,事情越查她就越觉得不对劲,盛安然看出她的担忧,脸上挤出了欣赏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
“虽然刚刚成年,但你做事爽利有头脑,我很惊喜,有你在我顿时觉得轻松了一大截。”
顾安闻言耸耸肩,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你别以为夸奖我两句就行了啊,要不是看你最近实在太忙我才不答应你,反正你欠着我一个大人情呢。”
——
翌日中午十二点半,人事部主人李岩叩响了盛安然办公室的门,李岩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材高挑,后背微驼,透着一股书生气。
盛安然将陈忠的个人档案拍在李岩面前,
“为什么陈忠不辞而别的事情你不汇报?你虽然负责公司人事,但对于公司员工的异常流失,你应该加以警惕。”
李岩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十分无奈,想起陈忠离职这件事,他自己也觉得跟撞鬼了一样蹊跷。
“陈忠打电话跟我说辞职不来的时候我也纳闷,还要求他按照公司章程来办理交接手续,谁知道他说他一个月前就已经提交了离职申请,我后来翻查邮箱,发现他果然早就申请离职了——”
说到这里,李岩又喃喃补充了两句,
“可是这份申请书我一直都没看到过,我再要问他,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我怎么打也不接了。”
听到这里,盛安然就更加确信这个陈忠清楚事情的一切原委。
她冷静了下来,语调也平和下来,
“我听说你和陈忠不和,为什么?”
闻言,李岩又快速地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镜,他观察了盛安然的脸色,最后索性摊牌了一切,
“陈忠是公司的老员工,他还总说是盛经理你当初钦点他做的车间职工招聘主任,而我是两年前才入职的,职位却在他之上,他心里不服就各种让我难做,我是因此跟他不和。”
“他怎么让你难做?”
“本来我只负责企业内部员工的人事,车间职工招聘不归我管,但陈忠这几年招了不少自己的亲戚进来,那些人大多什么都不会,进来了却能处处享受优待,为了这事我没少替他去处理职工投诉。”
听到这里,盛安然突然对这个陈忠有了点印象,那时候她在一家面馆吃面,隔壁桌坐了一对夫妻,好像因为下岗的事情争执了起来,本来她也没在意,后来出面馆的时候丢了钱包,正是隔壁桌的男人给她送了过来。
那人就是陈忠,盛安然那时候给他递了一张名片,就说如果找不到工作可以来青檬试一试。
盛安然想到这里,嘴角勾着一抹阴冷的笑意,那时候的陈忠微胖,满脸都是为生活而奔波的沧桑,但他还是将那只装着不菲现金的钱包还给了盛安然。
印象中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和李岩口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正在思索间,办公室的大门被猛然推开,助理王蕊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支支吾吾地半天没说清楚情况,但盛安然已然明白一定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哪里?”
她瞬间起身,朝着办公室外走了出去,王蕊仓皇的脚步跟在身后,
“公司大楼下——”
在盛安然下楼的路上,王蕊将情况基本交代了一遍。
“之前被开除的那十几个员工现在带了一堆人正在楼下闹事,他们举着横幅吵着说什么我们青檬无良,牟取暴利,视人命为儿戏……”
青檬的大楼此刻正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包围着,他们有的手里举着木牌,有的举着横幅,有的人则在头上绑着头巾,写着四个血红大字——血债血偿。
等盛安然赶到楼下,看到顾安正在努力平息这一切,她瘦削的身影在躁动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单薄无力,努力拔高嗓门所说的话也都被周围喧嚣的呐喊声吞灭。
“顾安!”
盛安然大喊一声,将还要继续往前的顾安叫了回来,在顾安退到她身后之前,她已经摸清楚了大概的情况。
“无良青檬草菅人命!”
“黑心无良,牟取暴利,还我健康!”
“社会败类,金陵蛀虫,青檬服饰,血债血偿!”
一群人举着的横幅和木牌上写着不同的标语,为首还有一个拿着扩音喇叭的中年男人在高声呐喊“青檬服饰,血债血偿”,他喊一句,身后几十号人就会跟着他喊一句,场面极为壮观。
王蕊躲在顾安的身后,紧张得咬破了嘴唇都不自知。
盛安然停了一会儿,看这群人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索性走到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面前,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扩音喇叭,在男人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又重新站回了原位。
盛安然举着喇叭高喊,
“如果你们是想来解决事情的,就派一个能说话的出来!”
说完,她将手中的扩音喇叭用力摔出去,空气中一阵刺耳的杂音之后,喇叭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哄乱的叫喊声终于停了下来,随后人群中开始传出琐碎的议论声,其中站在人群中央有一位穿着蓝色短袖的中年男人,他面容粗狂,皮肤黝黑,身高不足但四肢健硕,短暂的议论过后,他拨开人群站了出来。
“我来跟你谈。”
男人瞪着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大踏步地站到盛安然面前,盛安然上下打量着他,脱口便问他:“你不是本地人?”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盛安然还是从对方刻意维持的口音中听出了问题,不是标准的普通话,也不像是金陵附近的口音。
男人显然没料到盛安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当下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盛安然已经从这短暂的犹疑中找到了答案。
她淡淡一笑,直接忽略了这个问题,
“我想你们的出现应该和青檬前段时间的裁员有关系,所以你是青檬的前员工还是前员工家属?”
男人本来准备了一堆说辞想要在这场谈判中占据主导地位,但没料到盛安然短短两个问题就理清了思路,迫使他很多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又愣了愣,回了一句:“我是宋青莲的丈夫。”
“宋青莲?”
盛安然略一沉吟,随即点头,她之前翻查过这次事件中所有被辞退员工的入职资料,这个宋青莲她很有印象,
“我记得她,当时第一个掏出剪刀说要杀了我的人,我印象非常深刻。”
盛安然说到一半,语气刻意加重了几分,看着男人脸色变了变,她又更加严肃了表情,切入正题,
“宋青莲以及其他人都是因为不遵守公司规定寻衅滋事被辞退,一切决定的执行完全符合公司制度,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们不应该有什么疑义,据我所知带头闹事的那几个应该刚刚才从拘留所出来吧?”
“寻衅滋事?我们是老实本分人,听说青檬待遇好口碑佳才辞了原先的工作过来,但没想到你们赚的都是黑心钱,用的都是有毒布料,现在员工集体出事了,你们就想推卸责任把人辞退,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