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于萌突然说了那些话。
他竟然就没多问一句这话是她从哪儿听来的。
懊恼占据了整个大脑,响起昨晚信誓旦旦跟盛安然说的要在那样鱼龙混杂的场面保护好她的话,只觉得讪讪。
洗完澡出来,盛安然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房门,却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一夜无眠,她在床上翻身,窗帘缝隙外面照着月光,有些冰冷。
十月后,天气降温的厉害,今天从乔泽车里下来往楼栋走的这段路,其实已经感受到了厚重的寒意。
但比起身体更冷的,是人心。
她觉得人心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不管过多久,以前的那些人似乎从来都没变过,如果你觉得变了,那或许只是从前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们。
乔泽还是懦弱,黎月还是心思阴毒,身边还是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哪怕是六年前那场鲜为人知的意外,她试图用时光来掩埋的秘密,也依然还是不声不响的杵在那儿,且等着一个关键的时候,将你击倒。
她不清楚今天酒会上的那场意外郁南城知不知道,可以的话,她希望郁南城一无所知,一旦牵扯到六年前,那就触及到了她眼下所遭遇的最敏感的问题。
初冬的冷雨下了一夜。
翌日一早,盛安然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天气陡然降了十度,不得不裹上稍微厚一些的呢外套。
收拾完出来,原本想避开郁南城走,却没想到看到客厅沙发上的身影。
郁南城一米八七的身高,那双人沙发实在是有些委屈他,一双修长的腿悬在沙发扶手上,身上仅盖了一条毛毯,昨夜的衣服也没脱,盛安然看着都觉得冷。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她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
“回房去睡吧。”
郁南城却没反应,像是睡得很沉。
“南城。”盛安然皱了皱眉,戳着他的肩膀道,“我没时间跟你闹着玩,我这会儿要走了,你回房间去睡。”
依旧没反应。
盛安然愣了一下,忽然摸了摸他的额头。
心下骤然一紧。
烫得厉害。
昨晚上一夜就降了十度,就穿这么点儿衣服,能不睡冻着才怪了。
盛安然叫醒了顾天恩,两个人把郁南城弄进了主卧。
弄完之后,顾天恩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喘气,
“不是,我昨天晚上也没锁门啊,我也是服了他了,有床不睡,非要去睡沙发,再说了,空调不会开啊?”
顾天恩很是怨念的甩着胳膊,他本身就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人,把郁南城这么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从客厅弄到这儿,几乎花光了他全身的力气,骨头都要散架了。
盛安然看了他一眼,手里给郁南城把被子掖好,“行了,你问他知道空调在哪儿开他可能还真的不知道,我过会儿还得去公司,这个药你等他醒了让他吃了,帮我看着点。”
顾天恩点了点头,嘀咕了一声,
“真成保姆了。”
“什么保姆啊,你就把他当你哥不行么?”
盛安然只是随口一说,却没看到顾天恩神色忽然一紧,正一脸复杂的朝着郁南城望去。
客厅一道关门声之后,家里陷入了安静。
顾天恩从地毯上爬起来,站直了身子之后,个子很高,居高临下的看着郁南城,试图从他的眉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一阵震动从口袋里传来,拉回了他的思绪。
“喂?妈。”
他压低声音,一边出去一边拉上了房门。
“我学校有事呢,等放寒假了再回去。”
电话那头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声,“你都大半年没回来了,之前有两个月电话都打不通,你干什么去了啊?我可问了你们老师了,你经常不在学校。”
“外面做调研呢。”
顾天恩面不改色的撒谎,
“虽然本硕博连读,那论文也得写啊,不然以后可不好毕业呢,而且明年就得去国外进修,不写完论文也不安心过去啊。”
“每次跟你说到回家,你就拿论文来搪塞我,好,我不跟你说,你愿意在外面待着就待着呗我才懒得管你。”
“妈,你是不是想我啦。”顾天恩语气柔和了些,带着难得撒娇的态度,“你要是想我的话,我明天就回去。”
“不用,谁要你回来,上回不是说有个喜欢的女孩么?我只要你寒假带回来我看看就行。”
提到这个,顾天恩的语气艰涩了些,“这个恐怕有点难,人家看不上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也是,你又邋遢又不会哄女孩子,人家能看得上你才怪。”
“妈,”顾天恩哭笑不得,“我是您亲生的么?”
“捡来的。”
“……”
一通母子之间日常的交谈模式之后,顾天恩回头看了一眼主卧的房门,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妈,你要不要来金陵过年啊?”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我不想去,我不是说过了么你这孩子真是?”
“那,你也不想见他吗?”
“……”
“我见到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顾天恩忽然有些着急,“妈你别不说话,我没干什么,他不知道我身份,我就是想,你要不要跟他见见啊?我觉得他似乎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
“不用了。”
那头温柔的声音染着几分艰涩,“夏天的时候,我跟他见过了。”
“见过了?”
顾天恩一愣,“什么时候。”
“我锅里还炖着汤,客栈的客人等着喝呢,不跟你说了啊。”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看着手机屏幕上往来电话的第一行备注‘靓妈’两个字,顾天恩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口憋得慌。
每个人都有一段自己私心想藏着的过去,当过去被翻到眼前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慌乱的,不知所措的。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当初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为什么想都没想,三个志愿全都填报了金陵,但他还记得自己来了这里之后,始终有股吸力让他不断地朝着一个人靠近。
只是没想到是用这种阴错阳差的方式来到了他的身边。
那天之后,金陵一连一个礼拜的新闻播报都是在提醒广大市民注意最近的流行感冒。
郁南城先是发烧,之后直接感冒,这场感冒来的突然,顾天恩照顾了他两天,自己也直接被传染了,家里唯一一个劳动力就此倒下。
盛安然戴着口罩在家消毒的时候,顾天恩裹着毯子在沙发上咳嗽,
“我明天还有讲座要听呢,国外来的一个教授。”
“你消停会儿吧。”盛安然瞥了他一眼,“小心再把人家教授传染起来,你罪过就大了,这两天都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别再交叉传染了。”
“那小星星和景希呢?”另一侧沙发上传来郁南城的声音。
因为感冒严重,郁南城的声音听着格外的沙哑低沉。
“过会儿我把他们送到我舅妈家去。”盛安然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听舅舅说家里保姆有两个感冒的,刚停工休息了,这会儿也正在全家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