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印证我心中的猜测,那个怪物说完之后,竟然故意转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该如何形容她的眼神呢?嘲弄,鄙视,又充满挑衅。
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但我仍然确信,她的确是在向我挑衅。包括之前指桑骂槐的话,也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可问题是,这是朵雅的梦境,一切都是依照她的记忆重演的,并不是真正的现实。现实当中的那个怪物,如何能够知道我会探查,又如何知道我在梦境里藏身何处呢?
无与伦比的恐惧,瞬间蔓延心头。那个怪物,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强大得多。
她带给我的威胁感,甚至跟北冥耀不相上下。
在我想着这些的时候,那个怪物已经拖着朵雅走出了大厅。就像是知道我没有跟上去似的,她竟然故意停下脚步,再次转头向我看来。
那神情就像是在问:“你敢跟过来吗?”
如果刚才投来的目光,可以勉强用巧合来解释的话,那么这回就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了。整个大厅里面,连一个活人都没剩下,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值得她目光停留的东西。
她知道我在梦境里看着她!她肯定知道!
难道她还有提前预知的能力吗?要真是这样的话,恐怕就连凌邪,也很难杀掉她吧?
引梦蝶颤声传音:“主、主人……那个怪物好像发现咱们了?”
原来它也有着跟我相同的感受。
我问引梦蝶:“那个怪物她真是这个梦境里的吗?”
我有点怀疑,她也跟我一样,是通过特殊手段,进入朵雅梦境的。如果是那样,她能发现我就不奇怪了,可如果不是,那我就只能承认,她极有可能拥有某种非常特殊的感知能力,甚至能够跨越时间、空间和虚实之间的界限。
引梦蝶被我这么一问,也开始不确定了:“我可能得试试才能知道。”
“那好,我们跟她一起下楼。”原本还有点犹豫的我,立刻做出了决定。
因为我忽然想通了,无论那个怪物是不是从外面闯进梦境的,在她已经发现我的这种情况下,躲藏毫无意义。如果她真是从外面进入梦境的,那么凭她的能力,只要她想,不管我躲到哪里都得被她弄死。如果她纯粹只是朵雅梦中的记忆,只是没有实体的影像而已,那我根本没必要躲。
所以,我一定要跟下去看看,顺便确认一下,她到底是不是梦里的影像。
我沿着楼梯下楼,听见底下响起朵雅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啊……”
“闭嘴,不然我连你一起杀。”怪物冷冷地警告。
朵雅不敢再说话了,只敢小声哭泣。
我加快脚步往下跑,一连下了好几层楼,才终于追上了她们。
地下六层。
朵雅已经双腿瘫软,完全不会走路了。那怪物却丝毫不理会,一只手拖着她,一只手推开楼梯间和地下六层之间的安全门。
下一秒,黑气弥漫,地下六层血流成河,再无任何生命。
怪物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拖着朵雅下楼。
怪不得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她们就下了这么多层楼。那怪物屠杀的速度,简直恐怖。
地下七层,也是同样的,瞬息之间便只剩鲜血,再无一人。
地下八层。怪物推门的瞬间,刚好有一个怀着孕的女研究员经过,看见假扮我的怪物。
“你……”
话刚出口,女研究员就被黑气吞噬,化成了一滩血水,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能喊出来。
这个过程发生得极快,但我还是注意到了,那个女研究员其实非常年轻,估摸着年纪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五岁。而且看她的肚子,估计怀孕应该有七八个月了。
多么年轻的准妈妈,可惜就这么没了。悄无声息,一尸两命。
或许是那个女研究员高高隆起的肚子,让朵雅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遭遇,她忘记了恐惧,哆嗦着起身质问:“为什么要杀她?她招你惹你了?!她怀着孩子呢啊!”
假扮我的怪物扫了一眼朵雅平坦的小腹,冷冷地警告:“再多嘴,我让你也跟她一样。”
“……”朵雅怂了,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再说话。
她的肚子虽然没有丝毫隆起,可是那里面,确确实实蕴藏着她孩子的魂魄。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残魂才对。
当初,她甚至宁愿献祭自己仅剩的魂魄,也想乞求蛊灵帮她的孩子转世投胎。只可惜没能如愿。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北冥耀把她孩子的残魂封进了她的体内,让她用自身的魂魄慢慢滋养,重新补全那孩子的魂魄。这个过程会非常非常漫长,但是只要她一直锲而不舍地修炼,终究还是能有一线希望的。
那也是她当初愿意奉我为主的原因。
如果不是为了给孩子争取投胎转世的机会,她早就放弃自己了,才不会以鬼魂的状态,带着从前的痛苦记忆一直存在着。过去的那些经历,对她而言,每分每秒都是折磨。她忘不掉,那份折磨也就永远无法结束。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就自我了断了。
一直以来,她努力地做鬼,努力地修炼,努力地讨我喜欢,最根本的原因,都是为了孩子。那孩子,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的一切。
那个假扮我的怪物,用她的孩子进行威胁,是真的掐住了她最致命的弱点。朵雅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怪物一层层地向下屠杀,速度极快。而且还故意折磨朵雅似的,逼着她必须目不转睛地,一遍遍观看活人化成血水的过程。
朵雅的情绪,越来越崩溃。可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我一路跟随她们,同时用意念询问引梦蝶:“试出来了吗,她到底是不是梦境里的影像?”
引梦蝶用不太肯定的语气回答说:“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这么半天了,你还没发完全确定吗?”我问。
引梦蝶欲言又止:“她给我的感觉,跟正常的梦境影像几乎一样,除了……”
“除了什么?你倒是说呀!”我心急地追问。
“除了……”引梦蝶支支吾吾地说:“我好像……好像能感应到她的心念。”